“哥!哥!”白桥努力撑住白晓的身体,眼泪刷刷往下掉。
她为什么要不自量力推开祁长廷,那是反派,迟早要死,若她不冲动,白晓就不会……
门外,祁允政已经领了旨,军情紧急,他当下便打算直接拿着旨意去调兵,身后宴厅的门却突然被推开,是何成。
何成急匆匆地冲他抱拳一礼便要跑走,结果被细长的陌刀拦下。
“出什么事了。”祁允政蹙眉问道。
“我家殿下的亲卫被大殿下射中要害,我得去……”何成话没说完,面前人已经消失不见。
祁允政大步跨入殿内,将手中圣旨一把塞给祁长廷,“去给我调兵。”
祁长廷:“……?”
少年背在身后的小臂也因为空手挡箭镞,被划了一道大口子,眼下正顺着指尖淌血。
只是白桥和祁允政的注意力全在白晓身上,都未注意到他。
祁允政半跪检查白晓的情况。
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近十载,什么样的伤没见过,可看到白晓仍是心里重重一跳。
差一点,就差一点便扎在心脉上了!
白晓被平放着趴在地上,祁允政一手按着他伤处一手操刀,只听锵一声,箭杆齐齐断开,只余一小截露在外面。
“搭把手,铠甲脱下来。”祁允政头也不擡冲旁边人道。
他没注意旁边是谁,却见一双纤细嫩白的手凑了过来,不由侧头瞧了一眼。
只见女孩脸上一道血混着眼泪的抹痕,咬着牙关上来配合他,脸上的坚毅是他在东都这些娇生惯养的姑娘脸上从未见过的。
“倒是教出个好妹妹。”祁允政转回视线,低声念叨了一句。
铠甲褪下,伤情便清楚了,箭头避开了心脏,但大约是刺破了肺,短短几分钟时间,白晓的唇色已经肉眼可见地青紫起来,鼻下进气虽盛,但呼气微弱。
祁允政心里重重沉了下去。
被流矢刺破肺部的伤兵并不少见,这样的症状他再熟悉不过。
“取出箭镞后针灸,或者听天由命。”冰冷的字眼从他口中蹦出,没有半分情感。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攥着刀柄的手,指节泛白。
身旁的女孩大约是被他的话吓到了,转过头呆呆瞧他。
祁允政偏开视线,然而下一瞬,却见那姑娘突然从头上拔下银质的发簪,踉跄捧来最近的一盏蜡烛,然后将白晓翻过来,避开伤处靠在她腿上。
白晓的面色已经很难看,唇色彻底变成青紫,祁允政眉头微蹙,想让这姑娘冷静些,却冷不防被塞了那只银簪,然后对上了那双清亮的杏眸。
里面早已没了泪光,只剩倔强。
“劳烦把银簪在烛火表面烧过,然后——”女孩一把扯开青年的前襟,指着他胸口的某个位置,一字一顿道:“扎下去。”
扎下去?!
等太医赶过来或许还有微弱可能,但再在胸口扎个洞,人还能活?
祁允政眉头重重蹙起,然而他不动,那姑娘便一直盯着他。
白桥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手也在抖,“来回至少要一个时辰,他等不了。”
白桥穿书前看电视剧,对这种经常出现的惊悚急救手段十分好奇,闲来无事查了一番。
——张力性气胸,大肺泡破裂或其他损伤导致出气少进气多,伤者憋气直至窒息而亡,而急救方法是,锁骨中间往下第二肋间扎一个洞。
事实上她也记不清到底是第几根肋骨了,也记不清之后是不是还要做什么密封液体瓶,但没别的办法了,白晓是为了救她,不能叫他等死!
然而祁允政依旧不动。
白桥突然一咬牙,又从发间拔出另一支簪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与强硬的口气形成鲜明对比。
“那我自己来!”
女孩探手将簪子放在火上烧,突然另一支银簪插进来,将她的那支轻巧挑落。
“他合该死在我手上。”
传闻中纵横漠北的二殿下眼梢被烛火映得橘红,同那一身红衣交相辉映。
红衣,漠北。
这一刻,白桥不由想起白晓那位在漠北初遇的白月光。
噗!
思绪被一声轻响打断,祁允政话音落下,簪子已经快准狠地扎进了白桥方才落指的位置。
白桥呼吸都停住了,死死盯着祁允政一点点将簪子从伤处抽出来。
喷射的气流带着少量血液喷出,白晓的呼吸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畅,面色也缓和许多。
“呜——”女孩一声呜咽没忍住,哇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围观人等啧啧称奇暂且不论,祁允政亦是面带惊异。
他唇角难得带了一丝笑,低头去打量那支神奇的银簪,却猛然间愣住。
簪头,一片乌黑。
祁允政瞳孔猛缩,簪上有毒?!
不对,是白晓血里有毒!
祁允政咬牙,低骂了一声该死,默不吭声地将银簪藏入袖中,转头去寻祁景闵。
祁景闵被姗姗来迟的行宫侍卫看守在偏厅,见到祁允政拿着那支发黑的银簪来寻他,笑得阴冷,配上残缺了一半的右边耳朵和半脸鲜血,恍若恶鬼。
陌刀出鞘,雪亮的刃抵着脆弱的脖颈,随时能将之捅个对穿。
“解药。”祁允政压低了声音冷喝。
然而祁景闵意料之内地摇摇头,淡淡道:“不知道。”
祁允政眸中难以掩饰地闪过一丝杀意,懒得废话,退一步道:“那告诉我是什么毒,若到时他能活,我也让你活。”
今夜百官为证,祁景闵偷鸡不成蚀把米,企图谋逆证据确凿,哪怕皇后在宫中把持大局,也不可能叫他轻轻松松脱身。
祁允政做好了祁景闵还要讨价还价一番的准备,却不想他这位兄长缓缓擡眸望向他,满是戏谑的恶意。
“虽然不知道那人同你有什么干系但是,”青年唇角勾起阴狠的弧度,幽幽道:“这是什么毒,二弟还不熟悉吗?”
与此同时,五城兵马司。
祁长廷拿着圣旨,通过兵马司向北吾军传令。
按理说军情紧急,皇帝应将兵符交由兵马大将军,直接去营地调兵。
可如今皇帝被皇后一党控制,皇后又对祁允政戒备重重,能下旨拨援军已是不易,只能这般绕上一遭。
祁长廷当初从兵马司主动卸任后,新的都指挥使是个蓄着短硬胡须的中年男人,他瞧见三殿下半身染血夜闯兵马司惊得险些没跳起来,却也半分不敢多问,拿着圣旨匆匆去走流程。
祁长廷知晓这流程恐怕到天明才走得完,他放心不下行宫那边,便起身想先回去。
可甫一站起来,眼前便是一阵发黑。
少年一把扶住身旁的案几轻喘了一口。
大约是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太累了。
他晃了晃脑袋,待视野清楚些了,往前迈出一步,却身子一晃摔在身后的座椅上。
怎,怎么了?
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可脑袋却控制不住地愈发昏沉。
意识在空中飘飘荡荡,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时刻彰显着存在感。
祁长廷恍惚间想起这遭,觉得应当处理一下,可拼尽全力都睁不开眼睛。
“殿下,殿下!殿下!”不知何人焦急的呼唤响在耳畔。
某一瞬,刺骨的寒意骤然落在额上,祁长廷一个激灵挣了出来。
“阿桥。”他含糊着哼了一声,才看清自己面前的人。
是何成。
何成手里抓着两把雪,想来方才那寒意便来源于此。
祁长廷擡手揉了把眼睛,才发觉面前这位跟了他快十年的暗卫头头,在昏暗的烛火下似乎眼眶有些发红。
“怎么了?”祁长廷最后一丝昏沉也被驱走,想起行宫的形势,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郎中呢?不是让你去找郎中吗?”
“白晓暂时已无性命之忧,”不待何成开口,又一个声音响起,“但很快就有了。”
何成身后另一个人影扶着腰间陌刀踱步过来,祁长廷神色微顿,起身唤了声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