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和善的目光,宋婉刚刚到了鲜卑,不记得她何时曾得罪过人,便是来人对她抱有敌意,不管这种敌意出自于何,宋婉都没有必要刻意讨好。
她收敛了神色,看着五官浓烈的女子。
桃枝同样察觉到了来人的不友好,她起身皱眉挡在宋婉前头,欲开口责问,被宋婉拦住。
宋婉脸上的笑意变淡,她看着面前的鲜卑女子,明白她没有善意,不愿在第一日便生事,只淡淡,温和的声音比往日压的低些,道:“放下东西,你可以出去了。”
宋婉说话,让对面的女子审视更甚,却未曾转身离去,她倨傲的看着宋婉,眼中渐渐生了鄙夷,打量着毫无特色的宋婉。
“我不是来给你送东西。”
女子的声音如同她的长相一样浓烈,但令宋婉惊吓的是,鲜卑女子开口竟然说的是汉语,虽然不太标准,却能让人听得懂。
这一路走来,宋婉知道,鲜卑族人多不会汉人的话,眼前这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却会,那此人的身份便不会简单,宋婉生了戒备。
那女人似乎就在等着宋婉惊诧的表情,却没有从她的面上看出半分吃惊,宋婉本就不是会大喜大悲之人,纵使吃惊也鲜少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将细微的表情收起,温婉的面上表情平淡:“那你拿着你的东西,可以出去了。”
没有看到宋婉惊讶,女子似乎不甘心,却没有再多停留,她端着托盘转身离去,裙摆旋出一朵美丽的花儿形状。
宋婉察觉到,女子似乎是专门来看她,又似乎当真只是走错了帐篷这般简单。
待到那女子走后,桃枝有些愤愤不平,对着宋婉道:“帝姬,她太过无礼了,此事是否告诉檀石王子。”
宋婉稍微想了想摇头,她刚刚到这一片广阔的天地,举目无亲,只有檀石颂一个可以倚靠的人,越是这般,小事情越不应该去打搅他。
今日只是,对宋婉没有什么伤害,不必去烦扰檀石颂。
桃枝看宋婉仿佛不着急也不生气一般,虽然桃枝知道她家主子从来都是如此性子,但是心中还是着急,此处比不得邺京,全是鲜卑人,若是软弱,定然要被欺负。
心中如此想,便下定决心日后定要护着宋婉,不让她吃亏。
晚上,檀石颂来到宋婉的王账,他蓄起来的胡须不知道何时被他刮掉,露出了原清俊的面目,宋婉许久不见她挂掉胡须的模样,骤然见了有些不习惯。
檀石颂似乎察觉到她微妙的气息,道:“婉婉不认识我了吗?”
这一问多少带着些刻意,宋婉并不习惯与人这般亲密,她愣了愣,如实:“前几日你蓄了胡须,像是草原上的雄鹰,没有胡须后,又变回山间的修竹与云间的野鹤了。”
檀石颂愣了愣,这是宋婉第一次见他时候的评价,这是宋婉开始接纳他了吗,似是忍耐许久,却还还是没有忍住,檀石颂擡首问宋婉:婉婉,你是喜欢山间的修竹还是云间的野鹤,亦或是草原的雄鹰?
宋婉喜欢什么,檀石颂就是什么。
满腹心动,此时不可言说,宋婉望着幽深浓烈的眉眼,下意识回避这样的情绪,她不想再将自己置于不安的境地。
下意识的躲闪,已然告知答案,檀石颂的眉间的笑意稍浅,却仍旧温和体贴:“吃不惯吗,我叫人给你做邺京的菜给你吃。”
“这王账之中,有汉人的厨子?”
宋婉的声音清浅,带了几分犹疑,明明是问句,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站在角落里的胡叔,看着檀石颂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鲜卑王账怎么会轻易有汉人。”
檀石颂顿了一下,没有呵斥胡叔擅自多言,只对着宋婉轻笑:“没有,但是我会做。”
檀石颂会做汉人的菜,在去邺京之前,他便会做,宋婉却愣了愣,君子远庖厨,这是古人的守旧思想,便是鲜卑与大邺民俗不同,宋婉人就想不到檀石颂做菜是何种模样。
她承不了这情分,宋婉拒绝了檀石颂。
宋婉将檀石颂宋离王账,她知道檀石颂的意思,但她能做到的只有与他相敬如宾,纵生儿育女,也再交付不了自己的真心了。
胡叔看着自家芝兰玉树的小公子,这般品行心性,何故要挂念在一个不爱他的人身上,况且那个人的名声算不得好,胡叔替自家的小公子不值。
走出了很远,檀石颂才开口,他问:“如何?”
胡叔知道檀石颂在问什么,今日,小公子自从到了王账,便与鲜卑王在帐内密谈,出来之后又立即到了宋婉这处,还未曾去过旁的地方,见过旁的人。
想来,有很多人坐不住了。
胡叔心中明了,走上前,跟在檀石颂身后半侧,低声:“小公子,王后今日没什么动作,大王子也在前一日去狩猎去了,恐怕在王子你大婚之前都不会回来。”
檀石于不回来参加檀石颂的大婚,自然是宣告众人他与檀石颂势不两立,让一些墙头草擦亮眼睛不要站错队。
四面楚歌,风声鹤唳,小公子因那女子在大邺数年,丢了鲜卑的经营,偏那女子还不爱小公子,每每想到此处,胡叔便觉郁气攻心。
胡说所说的这些似乎在檀石颂的预料之中,他温声:“还有吗?”
“还有大野将军递来了话,说得空了一起去骑射。”
大野翕是小公子在鲜卑的依仗之一,胡叔私心想劝檀石颂去赴约,却知他心中有主意,旁人劝不得。
檀石颂黑眸未动:“还有吗?”
寒风潇潇,胡叔知道檀石颂在问谁,明月如水,可惜偏问的这个人,没有半分反应。
檀石颂垂下眸子,敛住了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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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道:“我知道了胡叔。”
胡叔闻言,看了看檀石颂的侧颜,立体的五官,脸颊上却没有半分肉,似乎从小小公子便是这般,胡叔心中似是心疼,却也不好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