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刁难(二更)◎
宋婉来到鲜卑的第一晚,以为她会因换了环境无眠,却因太过劳累,与桃枝一夜好眠无清梦,只半月前还在大邺,再睁眼恍惚片刻才想起她身处何处。
宋婉系好腰间的衣绳起身下榻,穿好鞋袜撩开王账观察王账之外,草原旭日东升,霞光万丈,需得用手才能挡住刺眼的光芒。
宋婉眯着眼适应稍许才睁开眼,看着清晨的美景。
守在王账之外的是昨日送来吃食的鲜卑女子,她们看见宋婉从帐篷内出来,慢吞吞的端着东西绕过宋婉进入帐子内。
无论是在大邺还是在鲜卑,宋婉对这个朝代的礼仪不求甚解,她看不出来绕着她如王账的两个鲜卑女子是否失礼,只从倨傲的目光中察觉出她们的两分不善。
宋婉顿了顿折身回屋,看两人要做什么。
账内的炭火燃了一夜,滋啦啦已经只剩下些许未燃尽的碳灰,鲜卑女子掀开帐子将铜盆端入屋中,寒风将关了一夜帐篷里的暖风吹散了几许。
北方春寒不似邺京,更甚之,宋婉搓着冻冷的手坐在昨夜睡觉的塌上,屋内两个婢女放下水盆,她们不避让当着宋婉的面,掩面窃窃私语。
试着水温的桃枝,被冰冷刺骨的水冷的一激灵,一回头,看到窃笑的两名女子欲发难,宋婉伸手拦住桃枝,摇头让桃枝不要惹事。
宋婉拦着,桃枝无法,不忿甩手紧紧盯着两个无理的侍女。
宋婉走回塌前端坐,她不因婢女的发笑而自我怀疑,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垫子上,温和询问:“何故发笑?”
原本窃笑的婢女,却仿佛听不懂宋婉的话一般,只瞪大眼睛不言语,瘪嘴审视宋婉不答话,这般冷落,放在寻常人身上恐要发难了。
宋婉却仍旧未曾生怒,目光掠过冷水盆上,这样冷的天,冷水恐怕洗不了面,仍是那般沉静,转回眼又问:“何人命你们送来的凉水?”
仍旧不答。
两个婢女不会无缘无故冒着被罚的风险这般对她,见问不出什么,宋婉默了默,她让两人退下。
宋婉越是不生气,桃枝就越发的心酸,往日在邺京的时候,何人敢这般轻慢帝姬?
外头婢女的身影离走远后,桃枝三两步走到到宋婉面前,她蹲下委屈嘟嘴:“帝姬,那两个婢子对你不敬,为何要阻拦奴婢去追究。”
宋婉安抚拍拍桃枝的脑袋,而后起身走到了水盆之前,她用手试了试凉水的温度,春日寒凉,凉水果然刺骨的紧,白皙的手握着锦帕浸入水中,皮肤被冻的发红。
宋婉拧干帕子,擦拭脸,擦过额地方,因刺激微微泛红,桃枝看着又想哭了,咬着嘴唇忍了下来,委屈:“帝姬……”
“桃枝,忍一忍就好了。”在这处,我们须得靠自己。
桃枝看着端坐的女子,知道她是不想树敌,不想事事寻着檀石颂的帮助,可越是这般孤立无援,桃枝就越心疼,委屈代替了怒意,嘟囔:“只是奴婢瞧不得帝姬受这般委屈,昔日在邺京的时候,帝姬冬日从未用过凉水。”
心中想着,宣王萧珏为何要热主子生气呢,若不是这般,主子何须到这鲜卑来吃苦。
虽然打定主意不惹事,但是冷水用起来到底难受,宋婉沉吟想了下想到注意,她对着桃枝吩咐道:“明日多取一份炭火。”
中午用膳之时,过了膳食的点,还是早晨两个婢女姗姗来迟,同样端着冷掉的羊肉与羊奶放在账内的桌子上,一声不吭的转身走掉。
待到人走了,宋婉走近低头看着桌上冷掉的膳食,这回桃枝未再生怒,抿嘴未宋婉将冷掉的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一滴泪啪嗒落在桌上。
宋婉缓缓放下刀,她脸上笑意变淡,远离故土,到了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还被欺负,总归是不好受的,她是一国帝姬尚且如此,需要在外行走的桃枝可想而知。
这般委屈,宋婉并不是甘之如饴,只是在异国他乡,她没有什么可以傍身倚靠的人,有些问题,总归要自己去解决,有些事需多忍耐。
若是事事都依仗檀石颂,纵使有情义,总有消磨殆尽的那一日,如果到了那一日,之后又该如何呢?
心中思索完这些事情,宋婉不禁愣了愣,她何时变成将感情斤斤计较,参进去诸多思量权衡的人了呢?可能是因为,选择了这一条道路,没有其他退路的缘故吧。
没有退路的人,总归是要谨慎多疑一些了。
晚上,或许是因为宋婉的好说话亦或是背后之人指使,使其两个婢女越发的肆无忌惮,晚上迟了快半个时辰才将膳食送来。
没有他说,又是残羹冷炙,宋婉仍旧未呵斥。
待到人走了,宋婉将生气的桃枝拉倒炭盆旁,用尖尖割羊肉的刀子,插着一块羊肉,在炭火上炙烤。
羊肉滋滋冒着香气,桃枝被勾出来食欲,宋婉眼中带笑,将烤好的羊肉递给桃枝,面上露出温和略带些歉意的笑意:“尝尝看,怎么样。”
桃枝看着满是笑意的宋婉,小心翼翼的接过羊肉,吹了吹喂入嘴中,许是没有吃过刚刚烤好的羊肉,桃枝惊喜的只点头。
主仆俩吃了七八分饱,桃枝不知道为何,又多愁善感起来:“昔日,帝姬不用亲自动手做这些的。”
“那从今日起,便学着做些,就当是往日做花灯一样。”
宋婉从来都不是娇滴滴需要人伺候的金枝玉叶,往日不做是因为有条件不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如今需要亲力亲为了,自然也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