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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府门外·一步之遥(2 / 2)

楚归鸿反手一挥,袖风带得吉祥踉跄倒地。

南瑞慌忙去护,掌心擦破血皮,仍死死挡在吉祥身前,声音哽咽:“归鸿,我知你恨我……但求你,别再往前一步。”

楚归鸿看着南瑞泛红的眼眶,手中长枪“当啷”坠地,转身背对二人:“滚。”

南瑞弯腰抱起吉祥,脚步虚浮地走出楚府。

门扉合拢瞬间,楚归鸿一拳砸在石柱上,血顺指缝淌下,他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南瑞,你终究不信我。”

更深漏断,宋一梦倚窗,指尖摩挲着剧本空白处新浮现的一行朱字——

“若南珩执意娶,宋氏危;若南珩三日内不问,宋氏可安。”

身后脚步声轻响,南珩摘了兔子面具,声音低哑:“阿梦,再给我三日,好不好?三日后,若我仍找不到两全之法,便放你离开。”

宋一梦回头,月光映出他眼里血丝。

良久,她轻轻点头:“三日。”

窗外风起,吹得剧本哗啦啦翻动,仿佛有人在暗处提笔,等着改写结局。

闷雷碾过,豆大的雨点砸在残江月后园的青石板上,溅起白烟。

南珩仰面任雨冲刷,笑得比哭还荒凉。

“假的?若真只是画本子,我流的血也该是墨汁……”

他倏地抽出靴侧短匕,寒光一闪,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血珠滚落,混着雨水晕成淡红,顺着指缝滴在剧本封面上——

墨迹未晕,血却真实得刺目。

富贵打着伞狂奔而来,见状失声:“殿下!”

南珩抬眼,雨水顺着睫毛滚进眼眶,像替他流泪。

“富贵,若你活在一本书里,当如何?”

富贵把伞整个罩在他头顶,不假思索:“那便在这‘假’里,把想做的事都做真。想护的人护住,想娶的人娶回家——假的也值了。”

南珩愣住,雨声忽然远去,掌心的疼却清晰。

半晌,他低低笑出声:“庸人自扰……原来如此。”

雨停时,圣旨已送到宋府。

宋聿德捧着那卷金黄,像捧着烫手山芋,却硬梗着脖子:

“君无戏言。十日后完婚,由不得你胡闹!”

宋一梦攥着剧本,指节发白:“爹!这是拿全族赌命!”

宋聿德深吸一口气,声音软下来:“爹赌的不是命,是你。你若信那孩子,就信到底。”

宋一梦红了眼,转身冲进雨幕。

宋一汀早牵着马车等在角门,笑眯眯掀帘:“阿姐,陪我去采买胭脂水粉?”

车帘一落,车夫扬鞭——却不是去南街,而是直奔城西七皇子府。

府门外,两排红灯笼高高挂,映得雨珠似碎金。

宋一梦刚下车,便见阿龙阿虎一人抱猫、一人牵狗,齐声喊:“恭迎太子妃回府小住!”

她心头一跳,转身要走,却闻到一股麻辣鲜香——

花厅中央,铜炉炭火正旺,红油翻滚,配菜摆成一圈小兔子形状的萝卜。

南珩倚门而立,袖口半卷,露出刚包扎好的手掌,冲她弯眼笑:

“三日之期,还剩两日。这两日你只需做一件事——”

他拿漏勺捞起一片薄牛肉,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安心吃饭,剩下的交给我。”

宋一梦张嘴欲拒,却被烫得吸气。

南珩趁机把勺子塞回她手里:“你若走了,这锅兔头我一个人吃不完,多浪费。”

话音未落,映秋和知夏已指挥小厮抬进两口箱笼:

“姑娘的寝具、衣裳、零嘴都带来了,十日后大婚,正好不必来回折腾。”

宋一梦瞪圆眼:“你们——”

两人福身,异口同声:“太子殿下给的月钱翻倍,奴婢们只好‘卖主求荣’啦!”

院外雨丝又起,南珩撑开伞,将她罩在伞下,轻声补一句:

“这次,我不用剧本,用火锅和人心留你。”

红油咕噜咕噜冒泡,像把夜色都煮软了。

铜鹤灯吐着细烟,圣上把南珩的折子摔回案上,玉镇纸震得“当啷”一声。

“让宋聿德做丞相,再赐一道‘百官可废储’的旨意?你当储君是什么,儿戏吗!”

南珩跪得笔直,声音却不高:“儿臣只愿让她明白——宋家不仅无罪,且有退路。若我将来有一步行差踏错,她亦可亲手把我拉下来。”

圣上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满朝文武,你叫他们拿着圣旨天天掂量废不废太子?荒唐!”

他猛地停步,指着南珩额角尚未痊愈的割伤:“为了个宋一梦,你把自己、把江山都押进去?”

南珩抬眼,眸色澄亮,带着一点少年人不顾一切的执拗:“父皇当年为母后,也曾独闯万军。江山与她,本就不是对赌的筹码。”

圣上被这一句噎住,良久,长叹一声,抓起御笔在圣旨末尾添了一行小字:

“储君失德,丞相可联名百官请废。钦此。”

笔落,他低声骂道:“痴儿。”

同夜,宋府祠堂灯火通明。

宋聿德把鎏金“免死金牌”供上祖宗牌位,回头冲女儿笑,眼角皱纹里都是光。

“当年你娘还在时,总说咱们宋家缺个免灾的符。如今这符来了,是七殿下用太子之位换来的。”

宋一梦指尖轻触金牌,凉意沁入指腹,一路凉到心里。

“爹,我怕的从来不是宋家获罪……”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怕的是——真到那一日,我若突然消失,他怎么办?”

宋聿德拉她坐到廊下石阶,像小时候那样,把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

“你娘走的那年,我也问过自己:早知道结局,还会不会与她相识?”

夜风拂过,老人鬓边白发微动。

“答案是——会。哪怕只剩一天,我也要把那一天过得没有遗憾。”

他侧头看女儿,目光温和却有力:“感情最忌瞻前顾后。你若真心疼他,就该信他扛得住‘失去’,也配得上‘得到’。”

更深露重,南珩披着玄色大氅,悄无声息地立在宋府影壁后。

他掌心攥着那只兔子面具,边缘已被体温熨得发烫。

墙内,宋一梦的声音隐约传来:

“爹,给我三天,再让我想最后一遍。”

南珩垂眸,把面具慢慢戴回脸上,转身走入浓夜。

他没有翻墙,也没有敲门,只在心里默念:

——三天,我等得起。

——只要最后,你别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