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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崖底·余烬(1 / 2)

花厅灯火未灭,宋聿德已醉倒在榻。

他拉住宋一梦的袖口,孩子似的嘟囔:“别走……江南湿冷,你自小怕寒。”

宋一梦替他掖好狐裘,声音低得听不见:“我怕的不是冷,是心魔。”

宋聿德抬手,在半空胡乱一抓,终究落下:“那就去。想回了,家门永远给你留灯。”

周雪怡端着热汤回来时,只看见宋一梦独坐在廊下,雪落满肩。

“姐姐,汤……”

宋一梦摇头:“留给爹吧。我去收拾行李。”

她转身,一步一印,像把脚印留在旧日时光里。

耳房门口,映秋抱着小包袱,抽抽噎噎。

“小姐,真不带我?”

“江南路远,你留下替我陪爹。”

映秋把包袱塞给她:“那带上这个。里面有你爱吃的桂花糖,还有……去年上元节没放完的花灯纸。”

宋一梦指尖一颤,终究收下。

子时,月如薄冰。

南珩攀墙而入,落地时扯到背脊杖伤,疼得闷哼。

他倚在石榴树下,月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单薄。

“你要走?”

宋一梦抱着包袱,声音比雪更冷:“与你无关。”

南珩上前一步:“阿梦,我欠你一个完整的解释——”

“我不需要。”她抬手推他,指尖却触到背后渗血的绷带,温热黏腻。

南珩脸色瞬间煞白,却强撑着不动,只低声道:“疼也好,让我记得自己错得多离谱。”

宋一梦收回手,掌心一片红。

她咬牙,把颤抖藏进袖中:“南珩,我们到此为止。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话出口,她自己先红了眼眶。

南珩垂眸,一滴泪砸在雪上,砸出小小的坑。

“好。”

他转身,一步一踉跄,血点沿脚印绽成红梅。

到墙根时,他终究回头,声音轻得像雪落——

“若江南太冷,就回来。我把命暖着,等你。”

宋一梦立在原地,雪落满发。

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她才放任自己蹲下身,把脸埋进掌心。

指缝间,桂花糖的甜味混着血腥,苦得她弯了脊背。

墙外,南珩扶墙而立,仰头任雪扑面。

他低声笑,笑里全是碎裂的哽咽:

“离十六……终究弄丢了那盏花灯。”

风卷雪尘,掩去一行蜿蜒血迹。

无人看见,他掌心紧攥的,是去年上元节没来得及送出的——

小小一枚玉兔灯签,背面写着:

“愿阿梦,岁岁平安,常展眉。”

宋一梦追到府门外,雪地上只剩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红一白。

指尖的血已凝成冰碴,她却恍若未觉,只攥着那抹暗红发怔。

映秋提着灯笼奔来,见她失魂落魄,轻声唤:“小姐?”

宋一梦喃喃:“他……又骗我一次。”

话音未落,泪已砸在雪里,烫出细小的洞。

长街尽头,南珩扶墙而立,脸色惨白。

富贵掀帘迎上,低声道:“爷,伤口裂了。”

“别声张。”南珩回头望宋府高墙,眸色沉沉,“调三组暗卫,昼夜守着她。她若少一根头发——提头来见。”

玄甲军副将飞身而至,单膝跪雪:“高长容入宫求情,圣上动了杀机。”

南珩阖眼,喉结滚动:“进宫。”

御书房灯火煌煌,香炉青烟缭绕。

高长容卸钗环,素衣伏地,额头磕得青紫:“臣妾愿废封号、守皇陵,只求留兄长一命。”

圣上负手而立,声音冷得像刀:“朕只要他交兵符。”

“兵符一交,他必死。”

“那就让他死。”圣上低笑,“朕夜不能寐的,从来不是高家,而是他。”

高长容抬眼,泪痕纵横:“既如此,臣妾愿代他死。”

她拔下金簪抵住咽喉,血珠滚落。

殿门被风雪撞开,南珩踉跄而入,一把攥住高长容手腕:“母妃!”

圣上回身,案上奏折被震得四散:“逆子!你还有脸来?”

南珩跪得笔直,背脊渗血,染红雪毯:“母妃无罪,儿臣愿领一切责罚。”

“责罚?”圣上冷笑,一字一句,“你母后若不是你执意查赈银,怎会死在平嵘?朕留你至今,不过因你是朕的儿子!”

高长容颤声:“皇兄……”

圣上抬手,止了她的话,目光钉在南珩脸上:“交出玄甲军,朕保她性命,立南瑞为储。否则——”

“否则如何?”南珩抬眸,血丝纵横,“再杖六十?还是一杯鸩酒?”

他俯身叩首,声音沙哑却清晰:“玄甲军只能护我母妃周全。恕臣——不能交。”

“好!好!”圣上连说两个好字,拂袖转身,“传旨——

废庶人南珩,即刻幽禁北苑,无诏不得出!

高长容贬为才人,迁居冷宫!

玄甲军虎符,由御林军统领暂摄!”

御前侍卫涌上,押住南珩。

高长容哭喊被拖向偏殿,指尖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南珩回头,望见那道血痕,眼底最后一点光也熄了。

北苑宫墙深深,铁锁落下。

南珩靠在冷榻,窗外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