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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第 99 章 ◇(2 / 2)

繁复冗长的婚礼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新妇先被送入了洞房,新郎官留在前厅,被一群属下围着灌酒。

傅成晏治军严明,等闲不茍言笑,军中不要说饮酒作乐,就是大声喧哗也要被他怒斥,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部将们狗胆包天起来,一个轮着一个上前敬酒,不把主公灌倒誓不罢休。

郑盛自己先喝醉了,忘乎所以,在那里大放厥词:“侯爷胆子小……对,你们看看,他脸红了,叫他多喝几杯壮壮胆,若不然,等会儿见了新娘子美貌,腿先软了,连洞房都入不得,那岂不是丢了我们陇西军的脸面,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这话听过去就十分不敬了,傅成晏丢了酒杯,扑过去把郑盛暴打了一顿,打得他抱头鼠窜,喜堂里乱成一团。

如此,闹到了深夜,这群粗汉子都醉得差不多了,还是崔二叔出面,叫人一个一个把他们拎出去了,然后催着傅成晏快回房。

傅成晏确实喝多了,醉意上来,走路有些不稳,旁边的奴仆赶紧扶住了他,一路扶着到了新房。

“姑爷来了。”丫鬟打起帘子,让他进去。

新房的一应器物都是崔家的两个嬷嬷指派着布置的,红绡纹绣春海棠的帷纱垂在地上,又轻又软,堆砌着一团,好似云雾蒸腾,十二折屏风用水晶镶嵌钿螺绘出了四时花景,薄如蝉翼,满屋的烛火映照其中,光影旖旎,仿佛瑶台的仙境一般。

傅成晏踉跄着上前。

紫檀拔步床,芙蓉暖香帐,床幔半掩,新娘子坐于其中,似在瑶台云雾间,依旧朦朦胧胧的,她拿着牡丹花扇捂住了半张脸,娇嗔道:“哪来的登徒子,这等轻狂,真真无礼,还不快给我轰出去。”

声音娇滴滴的,婉转如同黄莺儿啼鸣,但再动听,这些话说了出来,傅成晏的脸还是“刷”的一下黑了。

旁边的嬷嬷耐着性子哄她:“娘子,这是姑爷啊,怎么叫轰出去,您别耍小性子,听话。”

新娘子一听,别过脸去,用“嘤嘤啾啾”的声音抱怨着:“啊,这个人好臭,把我的房间都熏臭了,快,你们把窗子打开,给我扇扇风,炉里再添两把香,哎呦,不行了,我要喘不过来了。”

这个女人,她在说什么?

傅成晏愤怒了,恶狠狠地瞪着她,卷起了袖子,踏前两步。

崔家的嬷嬷把他拦住了,讪讪地赔笑道:“可对不住,姑爷,我们家娘子娇弱,闻不得酒气,若不然,请姑爷先去沐浴更衣,待酒气散了再过来。”

傅成晏出身侯府,是家中长子,被长辈寄予厚望,一向也是金尊玉贵的人,及至长成,文韬武略皆精,少年得志,受朝廷重用,统领百万雄兵,俨然一方诸侯,何尝被人这样轻慢过。

他倏然沉下脸,冷冷地道:“怎么,崔娘子娇贵,嫌弃我这粗人不能匹配吗?”

威压如山岳,迫面而来,两个嬷嬷吓得倒退了几步,慌乱地摆手:“不、不,姑爷言重了。”

新娘子也被吓到了,她吸了一下鼻子,发出一点近似啜泣的声音。

就像一只小小的鸟儿,躲在树枝缝里,“啾”的那么一声,叫得人心尖都软了。

傅成晏突然卡住了。

崔家重诺,崔娘子千里远嫁,情义厚重。傅成晏在心里反复对自己念了十几遍,才把怒气给压了下去。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推开了过来搀扶的奴仆,掉头走了出去。

……老老实实地去沐浴。

傅侯爷命人备了兰汤,把自己从头到脚使劲搓了好几遍,换了一身衣裳,擦干了头发,在傅家奴仆惊恐的眼神中,还用了一点平日打死不肯用的香膏细粉,举起袖子,嗅了又嗅,很好,很香。

他觉得大致是没有问题了,这才挺起了胸膛,再次去找新娘子。

但脚才一踏入新房,两个嬷嬷又迎了过来,竖起手指,对他“嘘”了一下:“姑爷,脚步轻些儿,娘子睡下了。”

嗯?她们说什么?

洞房花烛夜,新娘子撇下新郎官,自己先睡了?敢情他白沐浴了,也白更衣了,人家压根就没等着他。傅成晏的眼睛都瞪圆了。

嬷嬷还很心疼:“我们家娘子这么金贵的人儿,一路奔波,从清河到这渭州,方才又拜堂成亲,这一连串下来,可不是把她累坏了吗,可怜娘子打小就没受过这样的苦,实在太为难她了,姑爷,您得体恤些,千万不要惊扰到她。”

傅成晏深深地吸气、再吸气。

崔家重诺,崔娘子千里远嫁,情义厚重。傅成晏又在心里把这些话反复对自己念了十七八遍。

傅成晏沉默了半天,才把自己说服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好,那我去书房睡。”

“嗳,姑爷别走。”嬷嬷把他拉住了,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埋怨,“这怎么成,新婚之夜,您做新郎官的,怎么能把娘子一个人扔在新房呢,这不合规矩。”

傅成晏恨不得拔剑而起,但是,面前是两个积年的老婆子,年纪比他母亲还大,还是崔家的人,他能如何?

他面无表情:“你们要我如何,说。”

嬷嬷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姑爷,不错,是个好说话的,将来会疼人,她把傅成晏领了进去,指了指床前:“姑爷放心,给您收拾好了,还请您将就一夜。”

崔家的仆妇十分殷勤,在崔娘子的紫檀拔步床前打好了地榻,三重孔雀羽罗簟,两层绿莎云岚锦衾,还摆着浮锦攒珠的鸳鸯抱枕,榻边点着一炉熏香,烟气甜絮。

房间里的灯烛已经熄了,留下屏风外一小盏,只有一点淡淡的光影,方才的花团锦簇,都化做春色将暮,海棠不语。

婉娘确实已经睡下了,她躺在那里,面朝着里面,小小的一团,傅成晏只能看见她如同云雾一般的头发,在暗淡的微光下似乎流淌着光泽,逶迤在枕上。

睡得真香。

而他,堂堂武安侯爷,统率陇西百万大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所向披靡,这么一个威震四方的大人物,新婚之夜,打地铺。

好,很好,非常好。

傅成晏憋了一肚子火,说不出来,或许是今晚酒喝得太多了,他只觉得浑身燥热,不耐烦地挥手把奴仆屏退出去,胡乱脱了衣服,躺到地榻上去睡。

外面窸窸窣窣地一点动静,很快,仆妇们把留的那盏灯也移走了。

渭州的秋夜是清冷的,即便是月光,往日里也带着一点淡淡的昏黄,仿佛浸透了西塞的尘沙,带着苍凉。

而此时,大约是沾染了这屋中燕子衔春的香气,棠梨暖意,三分缠绵,月光从窗格外斜落进来,落在床边,仿佛照见江南的烟色,无端端地变得温存起来。

傅成晏躺在那里,偷偷地望了一眼床那边。

婉娘翻了个身。

他屏住了呼吸。

她睡得有些不老实,“咿唔”了一声,手从床边搭了下来。

她的手指纤长而柔美,就像春天的荑草,那月光就从她的指尖滑过,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妩媚之意。

她趴在那里,睡得很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一团氤氲的光泽晕染在月色里,那大抵是因为她的肌肤过于莹润,如同宝珠一样生辉,令人产生错觉。

傅侯爷突然愤怒起来。

他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的头捂住了,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作者有话说:

爸爸和妈妈先婚后爱的小故事,顺着这条线下去,傅爸爸重生,he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