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诫自己保持理智,执拗地推开了他的怀抱,仰起挂着泪痕的脸,一双美目故作冷漠地对上他寒冰似的眸。
“我贪得无厌,我要的从来不只是陪伴,我要你爱我,你明白么。”她似乎被那眸中的冰棱刺痛,苦笑着移开目光,“但修炼禁术者不可动情……你所修功法如今已然大成,还会有爱和欲么?”
宴清霜眉头轻蹙,似是有所迟疑,他只觉心上受了重创一般痛苦不堪,却又仿佛被猫爪轻挠,勾得神魂簌颤发痒。
雪初凝见他沉默,便以为这便是他给出的答案,何况他原本就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对此毫不意外,只仍旧难抵失落,便再不想与他同处一室。
而当她正要起身离开之时,宴清霜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雪初凝没有回头,却听见他难过到近乎祈求的声音:“我有……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她愕然回眸,尚以为他会错了意,但腕上陡然一紧,下一瞬却是天旋地转。好在床褥松软,跌上去也不觉疼痛,只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被柔软的唇舌不算温柔地封住了惊呼和思绪。
雪初凝头脑阵阵发懵,狾毒发作时她那件被草木砾石划烂的衣裙,仍搭在一旁的木架上。她现下穿着方才换上的轻纱罗衣,却又在几下裂帛声里破碎开去。
无处可避的冷意令她睁大眸子,宴清霜松开她的唇,细密的吻沿着颈侧一路游移,落在敞开的襟领里。
雪初凝微仰着头,呼吸如同溺水之人回到岸上时那般急促。盈着水光的唇瓣微启,那张被狾毒折磨得苍白的脸,也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宴清霜眸中难平的欲壑越发深邃,雪初凝如梦初醒般颤抖起来,她擡手轻抵在他身前,慌张的心跳带得声音也栗栗不安,“宴清霜,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次宴清霜没有止歇,只徘徊在她颈侧温柔安抚,哑声说道:“我没有哪一刻会比现下更为清醒。”
“你不报仇了?”她仍在害怕。
宴清霜动作微顿:“仇怨难消,我必手刃宿敌。但眼下,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你愿不愿意?”
他手上有常年持刀磨出的薄茧,而方才这话显然也并不是要同她问出个答案。
雪初凝莫名有些羞恼,随后擡手勾住他的脖颈,借力翻身而上,宴清霜却也由着她。
她说:“宴清霜,你想清楚了。这次是你先招惹的我,往后可不能再反悔了。”
宴清霜也正了颜色,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沉声应道:“我不悔。心悦阿凝,我永不后悔。”
雪初凝的心防节节溃败,却仍自强撑着,如不安的小兽般发出警告:“好,我便再信你这一次。但你若是再敢推开我,我就,我就……”
她顿了片刻,终于想到了威胁他的法子,“我就把你的恶行公之于众,告诉天下人你宴清霜轻薄于我,让你从此身败名裂!”
闹脾气的猫儿连尾巴也在使性子,云絮似的猫尾不住轻晃,扰得宴清霜也不禁心荡神摇。
他眼底愈发晦涩,一把抓住那条无形作乱的猫尾,起身贴着她的唇瓣回应:“不会有这个假若。何况你我夫妻之间的事,旁人怎会轻信?”
雪初凝想要反驳,却被宴清霜缠住舌尖,只得含混不清地道:“谁和你是夫妻。三书六礼……还差一礼,不能作数!”
宴清霜闻言,终于放过那截不住挣扎的猫尾,转而在猫儿的臀上惩罚似的拍了一下。
雪初凝看到他眼中有些陌生的情愫,仿佛终于冲破坚冰汹涌而出,打得她措手不及,只得难耐地仰起头,却仍是几乎溺毙在这一滔更甚一滔的浪潮里。
然而即便是宴清霜,一旦食髓知味,便如同不知餍足的猛兽,再不见一丝温柔,只一味蛮横地要将雪初凝吞食殆尽,发泄似的弥补过去三百年的隐忍和对她的亏欠。
玉衫白衣散落在侧,宴清霜那串从不离身的白玉菩提念珠,此刻被远远丢在远处的桌上,生怕会伤到雪初凝半分。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落雪,雪初凝迷离双眼,透过窗棂看着雪影摇晃。伴随着声声低泣,泪珠一串接着一串滚落,又被宴清霜带出了许多,染得地面淌着一片雪融的痕迹。
雪初凝不禁回眸:“宴师兄……”
宴清霜退后一些,却又倾身抱住她,一遍遍地唤她“阿凝”。
她却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下意识追了上去,宴清霜眸色幽深,而后抓住雪绒似的长尾用力一扯,没入一片簌颤的芙蓉脂玉中。
直至白日渐消,月上梢头。
雪初凝几乎已发不出声响,任由宴清霜抱着她,久久未能平复。
末了,她缩在宴清霜怀里,因着疲惫过甚,连眼皮也无力睁开。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宴清霜抚着她的脊背忽而轻声开口:“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好不好?”
“什么?”雪初凝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缓缓睁开水雾未泯的眸子。
宴清霜却连重复一遍的勇气也没有,只紧紧抱住她,语气低沉得近乎惶恐。
“我从来不愿与你分离,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
“先前是我错了,我居然会相信,只要你不在我身边,便是安全的。”
“阿凝,我不敢失去你。”
“你若出了事,我不惜违逆师门也要寻到的一线生机,又有何意义……”
雪初凝对他向来狠不下心,况且他所做的打算也并不能称之为错。
实则早在看到他腕上伤口之时,她便已经心软了。
宴清霜的情绪时常内敛,即便是对她,也鲜少会这般直白地吐露心声。
想来她白日里说出的那些话,当真是吓到了他。
雪初凝暗自叹了口气,也强打精神,伸出手环上他的脖子。
“好——我不说了。我不该胡言乱语,那些都只是一时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母亲还在家中等我,我怎会不惜命?”
“还有你,我若不在了,你……”
雪初凝话音一顿,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怔然问:“你方才说什么?生机……何意?”
宴清霜本就打算告知与她,便直言道:“以我一人之力对上那些仇敌,或许同归于尽已是最好的结果。可我舍不得你……万幸,我找到了办法,只是这胜算依旧渺茫,至今也未曾有人尝试。”
“什么办法?”她急问。
他指尖轻捋着雪初凝的长发,垂眸看着她:“超脱轮回,唯涅盘尔。业火焚身,安知不能出离生死,以获重生?”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只是,神魂重塑需要时间,或许一月,也或许十年、百年。我不知,你还愿不愿等……”
此事未曾有人尝试,故而难有定论,如若当真百年也未能成事,岂非平白害得这猫儿空欢喜一场。
可雪初凝却浑不在意,似乎只听到了他说的前半句话,目光复又灼灼,尚且泛红的眼尾也欢欣雀跃。
“宴师兄言出必行,即便有了法子,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她蓦地从他怀里撑起身子,擡手捧着他脸细细查看,欣喜之余却又后知后觉地担忧道:“犯了禁术大忌,你当真无事?”
不知何时,宴清霜眼眸里已然冰消雪融,闻言只轻笑道:“元阳都给了你,怎会无事?”
“那你为何……”
雪初凝赧然着恼,眼见又要落泪。
宴清霜浅笑将她捞回怀里。
“大抵,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