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春溪镇外的那次对决,令魆对梵天轮回印生出几分忌惮,便试图借太玄宗之名将他除掉。
这一去,必然是危险重重,但宴清霜浑然无惧,反倒是心底多了一丝期待。
至少,若当真如他所料,那么今日过后,他便无需再与太玄宗虚与委蛇。
顺便也可让这位徐宥师兄一同看看,他最为敬重的师尊,是何等道貌岸然,卑劣狡诈。
宴清霜离开不过小半个时辰,雪初凝便缓缓醒转。
借着宴清霜渡来的灵力,她身上的伤口已然好了大半,只是头脑依旧昏沉。
她挣扎着坐起身,晃晃脑袋,顺手又服下一枚聚灵丹,这才渐渐晃回了神。
这间屋子与原先并无二致,内里一切陈设皆是她的习惯。
一旁的方几上躺着她的乾坤袋,昨日不慎遗落的怖魔也被好生安放在此。
幸而怖魔有灵,宴清霜应是借着剑灵的感应,才及时寻到了她,否则……
雪初凝垂下眼睫。
她并未想过还会有再次回到此处的一日,只是经历了昨日之事,她也不由得感激宴清霜的体贴。
毕竟身中媚毒非是光彩之事,她不愿母亲为此担心,更不想被旁人知晓此事。
身上的衣裙破碎不堪,半搭半挂地遮住春光。
她恍然忆起,昨日宴清霜的手似乎碰到了何处,一时羞恼不已,一把扯过被子埋住脸,心里恨不能将害她如此的司予千刀万剐。
但羞恼过后,复又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的惨叫声。
那时虽被宴清霜遮住双眼,但敏锐如她,也猜得出那满洞窟的血腥气是从何而来——
大抵与千刀万剐也无甚区别。
雪初凝轻叹一声,心情却并未因此而松快。
落花烟的药力散后,她的腿脚依旧酸麻不堪,扶着床柱艰难下地,回头一看,这才发觉床榻已然一片狼藉,连带着身上破布一般的衣裳也湿漉漉的。
她复又叹了一声。
屋内并不见宴清霜的身影,门外也无他的气息。
雪初凝未作多想,一瘸一拐地来到净室,看到早已备好并用灵气持温的热水,鼻头莫名一阵发酸。
她褪下衣衫,闷闷不乐地整个儿浸在水里,“咕嘟嘟”吐了几个泡泡,忽而破水而出,气恼地拍了几下水面。
“宴清霜这个大木头!为何非要碰那禁术不可!”
发泄过后,她复又平静下来,无力地闭目靠在浴桶边沿。
春溪镇的意外虽害得她遍体鳞伤,但也终于令她清楚地意识到,在以强者为尊的上清界,修为不济,是何等寸步难行。
她不过只是个小小元婴期,对上化神修士便已如此难堪,如若冰风涧那次,魆对她起了杀心,恐怕弹指一挥间,便足以令她灰飞烟灭。
她又怎能在宴清霜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要帮他?
她能帮他什么呢?雪初凝不由苦笑。
浴水溅得满地都是,也使得刚巧来到门外的月浮衣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而入。
“初凝,你怎么了?”她匆匆开口,“咦?初凝!”
她见床上空无一人,不由慌了神。
而这声焦急的呼唤,也终于让雪初凝重新打起精神。
她也是此时才知,原来月浮衣也被带来了这里,连忙应了一声。
月浮衣急急赶来,却见雪初凝已然取了架子上的白裙穿戴齐整,松了一口气,“原来你在这里,可吓坏我了,还以为要辜负宴公子的托付,把人看丢了。”
沐浴一番过后,雪初凝恢复了几分力气,听闻此言,微一挑眉,狐疑地问:“他让你看着我?他人呢?”
月浮衣噎了一下,思及宴清霜离开前说过的话,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同她一字不落地复述。
见她如此,雪初凝立刻了然,不以为意地道:“算了,不必说了,一准又是什么好聚好散,要我自个儿回家去。”
“啊?你知道了?”月浮衣还未反应过来。
她撇撇嘴,一边用灵力烘干长发,一边说道:“那当然,又不是第一次了。”
月浮衣哑然垂眸,终是决定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她又道:“宴公子的意思,应是让你我留在此处,他说若他半日未归,会着人过来照看。”
只是这话方一说罢,雪初凝却披着半干的长发,风也似的朝门外冲去。
“你去哪儿?”月浮衣连忙跟上。
“去找他啊!”雪初凝敛眉说道,“他此次未及准备,分明也知晓太玄宗是什么地方,龙潭虎xue,居然还敢一人独闯,真是不要命了!我去把他抓回来。”
她气呼呼地说完这话,已然隔空取来了乾坤袋和怖魔剑,火急火燎冲出了这方庭院。
然而正要往前,却迎面撞上了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
那男子拦在雪初凝面前,身形瘦削却不动如山。
她未及疑惑,正要发作,擡眸却见那人嬉皮笑脸地对她说:“祖宗,这是急着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