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宗
雪初凝出了长老堂秘境,时辰尚未至正午。
琅寒毕竟是她的师父,也知晓这猫儿是个怎样的脾气。但凡是她做出的决定,任旁人磨破了嘴皮子也难以动摇半分。
故此,便没有多作劝阻,由着她同宴清霜离开这里。
秘境之外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依旧寂寥。
偶有鸟雀栖在道旁低矮的枝梢,啁啾啼鸣,临到有人靠近,才悠然振翅而起,带得枝叶簌簌轻晃,摇落一片残花。
自离开长老堂大殿之后,雪初凝便再未开口说过一个字,遇上经过此处的巡守弟子,也只是点头以作回应。
她的面上瞧不出别样情绪,只一言不发地在前走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宴清霜跟在她的身后,亦沉默着不出声,只时不时擡眸看她一眼。
虽然只看得到一个纤细的背影,但长达三年之久的默契,早已让他熟知了她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这是不高兴了。
偏偏又什么也不说,让人寻不到借口安慰。
他此时若是贸然开口,自己这难掩的心软怕是再藏不住了。
既决意同她分开,便该坚定些,绝不能再让彼此心存侥幸,到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
这条青石板路连接着前山与后山,恰在山谷中部形成了一个三岔口。
到了此处,周围才渐渐热闹起来。
去往后山的岔道直通竹林,雪初凝这次倒还记着那柳书生,没将他再次落下。
他此刻应仍守在她院中的灶房里,擡眼一瞧,越过繁密的竹林,远远能瞥见半山腰上的一丛炊烟。
人是她带来的,都要离开了,总不能将他撇在合欢宗里。
只可惜了这顿饭,自己怕是无暇品尝了。
雪初凝这般想着,也不管身后的宴清霜有没有跟上,便自顾自拐去了竹林小院的方向。
可刚拐了个弯,迎面却撞上几个女弟子,叽叽喳喳地簇拥着一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雪初凝定睛一看,唇角不禁抽了一下。
那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她打算带走的柳息。
柳息身上仍穿着她给的那套水色长裙,素色的发带有些松了,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又不知被哪个女弟子顺手编了条小辫儿搭在身前。
只看上半身,倒是愈发像个唇红齿白的大姑娘了。
雪初凝:“……你们这是?打算上哪儿?”
柳息一见着她,如获大赦,赶忙扯正衣襟,一把将臂间披帛从一位女修手里夺回来,“阿凝姑娘,宴公子,可算见着二位了。小生……呃,我方才已备好了饭菜,正等着你们回去呢,谁承想,被这几位姐姐带到了这里。”
他重重叹了口气,委屈巴巴,“我也不想四处走动,此次实在是被逼无奈啊!阿凝姑娘,你可快些管管她们罢!”
“呀,这扮成了姑娘,就是不一样,底气都足了。”其中一个女修掩口笑道,“昨儿还对咱们颇为有礼,今儿个就学会告状了。”
音落,人群轰然一阵娇笑。
柳息今次倒是不羞了,他个子比雪初凝高些,这裙子穿在他身上短了半截,堪堪吊在脚踝上,被他大步踢着微微扬起,说不出的滑稽。
他此刻顾不得礼数,逃也似的躲在雪初凝身后,回眸瞥见宴某人冷若冰霜的脸,又识趣后退几步,将她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
雪初凝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短暂“交锋”,只突然对昨日的一时兴起有些后悔,擡手扶额不愿再看,恨不能装作不认识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我说,你既出来了,就不知道换回去吗?”
“哪儿来得及呀。”柳息站得离她两丈远,“这些姐姐们不由分说便把我架了出来,我还道是犯了忌讳,要被拉去处刑呢!”
“雪师姐!”
顾袅袅这时从人群中钻出来,乖巧上前挽住雪初凝的手,再一瞥紧跟在她身后的白衣男子,心头莫名一跳,又忙不叠把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