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你要离宗,想着这人多半是要同你一起走的,便顺道把他给您带来了。”
顾袅袅又瞄一眼宴清霜,讨好地对雪初凝笑了笑,“这次师姐又要去多久呀?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姐妹们可想念得紧,成日盼着呢。”
雪初凝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也顾不上再同“柳大姑娘”计较,苦涩的心底终于泛起一丝暖意。
只顾袅袅许是还不知道,她此次离去,多半便不会再回来了。
雪初凝同这位小师妹还算熟络,对她的了解却并不多,只知她是前掌门顾絮舟子侄辈的族亲。
正因如此,离绯平日对她也多有纵容。
好在这丫头尚有自知之明,并未恃宠而骄,反倒踏踏实实地跟着同期的弟子一道修行。
且她生来便是一副讨喜的笑颜,雪初凝不由也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袅袅师妹真是贴心。”
日后之事难以定论,故而雪初凝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便顺着她的话,笑意如常说道:“此次离宗,实有要事在身,尚不知归期几何,倘若一切顺利,应很快便能相见。”
顾袅袅知晓这位雪师姐身份特殊,隐约猜到下次再见怕是不那么容易。
但她一向是个乐观的,临别时只挑着吉祥话说,末了又补上几句:“雪师姐,竹林里的院子我还替你打理着,等你下次回来,后院新栽的那株木棉树也该开花了。到时候,我去取了掌门的桃花酿,咱们再一同把酒言欢。”
雪初凝怔愣片刻,终是笑着应道:“好。”
“一言为定。”
因着顾袅袅的“体贴”,后山那间竹林小院倒也不用再去了。
雪初凝与宴清霜一前一后朝山门外走去,“柳大姑娘”跟在后边,忍不住问:“饭菜都做好了,若是浪费,怪可惜的。二位当真不吃了再走?”
问完这话,柳息又有些后悔。
自打方才见面起,他便觉着这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二人郎才女貌,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
他们分明离得那么近,中间却好似被冻上了一堵厚重的冰墙。
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横亘在前的这道坚冰,连带着“柳大姑娘”也觉出一丝冷意,不禁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果不其然,他方才的那番话,也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踏出合欢宗山门,踩在被清理得干净如新的汉白玉石阶上,雪初凝忽然停住脚步,回眸深深望了一眼。
说不上有多不舍,但毕竟过去的三年都待在此处,得了许多照顾。
世人总说貍奴无心,从不念旧情,却不知它们也会因主人身故,而郁郁绝食。
如雪初凝这般开了灵智的,更是比许多真正的人还要长情些。
世事不堪细思量,此去一别,山高水长,再难寻见回头路。
纵然万般坎坷,心有归处,九死亦无悔。
雪初凝望着山门前“合欢宗”三个大字,沉默许久,而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神情顿时放松下来。
她转眼看向身旁谪仙似的男子,重新扬起笑脸:“这下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与你一样无家可归的人了,你若是再赶我走,我可就只能孤身一人漂泊在外了。”
宴清霜没有说话,只擡眸看着她,眼神里是隐忍的挣扎和不舍,混着无奈掺在一处,到最后全落成了痛苦。
雪初凝移开视线,分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却依然装作浑然不知,反而故作轻松地问柳息:“我记着,你应是打算去墨宗?”
“难为姑娘还记着此事。”柳息道,“不过,小生听闻了今日之事,实没想到,墨宗被誉为文人圣地,竟也会有这般仗势欺人之辈。小生一时也不知,是否该继续前行。”
“原是为了这个。”雪初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虽说言君殊那一派都是些臭鱼烂虾,但言三公子的为人,倒也值得上‘君子’二字。”
“不论如何,墨宗的确是天下读书人最好的去处。我呢,还如先前说好的那样,送你去京畿。到时若是有机会遇上言三公子,还可替你引荐一二。”
柳息闻言,却迟疑了。
“要不,还是算了罢。”他摇摇头,“琢玉堂也同在京畿,照今日的架势,怕是会为难你。”
雪初凝笑道:“怕他们?今日是在合欢宗,多有顾虑不便施展,等到了京畿,若是言君殊还敢来惹是生非,本姑娘就取他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