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
墨宗弟子见状,纷纷心下大骇。
那名年纪小的弟子尚有些毛躁,不禁惊呼出声。
这些弟子先前并不曾见过宴清霜,只知人人都道琉璃主生就一副慈悲心肠,不承想今日一见竟撞上这般变故。
墨宗内部当年散出的话本子,几乎都是关于这位主儿的传闻轶事,加之三年前琉璃净世又出了那般祸事,由此生出的流言更是不知凡几。
原先高不可攀、只可仰观的神只,如今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笑的多了,每每提到这位琉璃主,众人便再无避讳之心,也再无敬畏之意。
宗门都没了,任他有滔天的本事,也再不能呼风唤雨。
是以墨宗弟子们虽仍敬他一声宴宗主,私心里至多也不过是依着规矩,将他当作化神期的前辈看待。
直到见着司予的下场,弟子们这才后知后觉。
流言听得太多,以至人们大多都已忘了——
神明即使下了神坛,也依然与常人有着云泥之别。
对于琉璃主这样的人,只有敬是不够的。
敬而无畏,只会使人忘本。
一旦神坛衰落,便以为神明与自己无甚分别,以为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可那毕竟曾是身居高位之人,当初是何等声名煊赫,光鲜无匹。
此等荣光绝非只在修为之高下,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度,是世代承袭的熏陶教养。
他的温和只予亲近之人,他的慈悲也只施舍于奉道者。
安则济世度人,怒则惊天骇地。
龙之逆鳞不可触,又岂会任由宵小在此狂妄?
若是因其一时失势,就此将其视作落魄无能,那便迟早会因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自食苦果。
就如司予眼下这般。
虽说这位琉璃主并未取人性命,但那周身的凛然之气,早已逼得人不敢直视。
意识到这一点,墨宗弟子们再不敢多言一字,全都深深垂下头。
媚音见此,亦呆愣在原地。
虽说雪初凝在合欢宗资历尚浅,但她是大长老琅寒最宝贝的嫡传弟子,又同掌门离绯关系匪浅。单凭这层关系,她的位份也远比自己要尊贵。
媚音还没有天真到听她唤一声“师姐”,便以为自己能与她平起平坐。
是以她无论平日再如何骄恣,在这位“雪师妹”面前,也懂得收敛性子。
更何况,还有琉璃主宴清霜在旁。
现如今这世上,除了雪初凝,还有谁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反倒这司予,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
另一旁的司予被死死锁住喉咙。
他的双脚几近离地,决计无法自己走出这扇门,便是此时想求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勉强伸出一只手,胡乱指着门外。
宴清霜看也不看他,手里仍端着雪初凝方才喝剩下的那杯茶水,就着她的唇沾过的地方徐徐啜饮。
雪初凝瞧见,微一挑眉,脸上笑意更浓,却道:“宴师兄也学会说笑了,你这样将他擒着,就算他想滚,也滚不得了。”
宴清霜眼尾微挑,心中想的却是那些空xue来风的传言。
什么小白脸,什么始乱终弃。莫名其妙,无聊至极。
这种东西,也配沾上她的名字!
他面无表情道:“你要替他求情?”
在场之人听到这话,只觉身周冷意更甚,手心里不禁冒了些冷汗。
唯有雪初凝全然无惧。
她没听出那话中酸意,却将他神情看得真切。
宴清霜眸中的冰雪早在听到她开口时便尽数消融,想来也并非当真要取那人性命。
虽说司予的确令人生厌,她亦想早早将其了结,但一个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
留之无用又碍眼,杀之却会惹得一身腥。
再者,上次离开不尽山庄时,她从墨宗弟子的口中,听到了些关于司予身世的说法。
墨宗之言一向真假难辨,可若当真如此,那么司予必将与太玄宗有着莫大的连系。
宴清霜若是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他,就算太玄宗明面上不好追究,也难保背地里不会为他出头。
毕竟太玄宗被尊为仙门之首,这些年又对浮玉宫多有照拂。
于公于私,雪初凝都不愿同他们撕破脸面,更不想令身为太玄首徒的徐宥陷入两难之境。
即便这个传言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为真,她也不能眼看着宴清霜沾上这等祸患。
司予的脸憋得越来越紫,额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渐渐失了挣扎的力气。
雪初凝转头看他一眼,复又劝着宴清霜:“这种东西哪里犯得着我来求情,但此处毕竟是别家的客栈,你若在这里杀了他,还让人家老板娘怎么做生意?”
此刻司予对于周遭话语已听不甚清,只余下阵阵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