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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4集:各郡的使者(1 / 2)

楚风渐起:蜀使寿春记

蜀郡使者队伍抵达寿春城外时,正是暮春时节。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里,带队的蜀郡功曹赵平忍不住掀开车帘,目光掠过城外连片的麦田——麦穗已抽得饱满,田埂上每隔几步便插着小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楚地农署,嘉禾三年”,田垄间还有农人弯腰除草,动作规整却不慌忙,竟无半分闲散模样。

“这楚地的田,倒比咱们蜀郡的规整些。”赵平身旁的年轻书吏陈砚轻声感叹。他去年刚入蜀郡府衙,此番是第一次离蜀,指尖还攥着临行前母亲塞的蜀锦帕子,帕子上绣着蜀地常见的杜鹃花纹,此刻却觉得与眼前的楚地风光有些格格不入。

队伍行至城门,守卒并未如蜀地那般盘查繁琐,只核对了使者符节,便引着他们往城内去。刚过城门洞,一阵喧闹声便涌了过来——不是蜀郡市集常见的争执吵闹,而是商贩的吆喝、顾客的问询,混着麦芽糖的甜香、新酿米酒的清冽,竟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热闹。

“诸位随我来。”前来迎接的楚地吏员秦斩一身素色深衣,腰间佩着柄铜剑,说话时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他见赵平几人目光总往市集方向瞟,便笑着放缓脚步:“今日恰逢寿春大集,诸位若是感兴趣,不妨先去市集看看,再往驿馆安置不迟。”

赵平正有此意,忙拱手谢过。一行人刚拐进市集街口,眼前的景象便让蜀使们停下了脚步——整条街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连缝隙里都少见尘土;商贩们的摊位按品类划分,织锦铺挨着布帛摊,粮店旁是油坊,每处摊位前都立着块木牌,写着商品名称与价格,字迹清晰工整;最让他们惊讶的是,街角处放着十余杆铜秤,秤杆上刻着“楚地公平”四字,秤旁并无专人值守,却无一人上前摆弄,往来顾客买完东西,大多只是随手将秤拎起核对,见秤星准了,便笑着付钱离开。

“方才那卖粟米的商贩,竟主动多给了老妇半升。”陈砚指着不远处的粮摊,声音里满是诧异。他在蜀郡时,常见商贩与顾客为了秤量争执,有时甚至要闹到郡府衙前,可眼前这楚地市集,竟连讨价还价都透着股和气。

赵平走上前,见一位卖布的商贩正给顾客裁布,剪刀起落间,布边齐整如尺量。他忍不住问道:“敢问店家,这布价是郡府定的?”

商贩抬头见是外地装束,却依旧笑着回话:“回客官,布价是咱们布商行会商议的,每月初根据蚕茧收成调整,既不让织户吃亏,也不让买布的百姓为难。”说罢,他指了指摊位旁的木盒,“若是觉得布量不够,可去街角用公平秤称,少了半寸,我赔您一匹布。”

赵平心中一动,又问:“这公平秤无人看管,就不怕有人动手脚?”

“动手脚?”商贩闻言笑了,“去年有个外地来的货郎,偷偷把秤砣磨小了些,被市集里的老主顾发现,不仅把他的货都充了公,还通报了各郡。自那以后,谁还敢动这心思?再说了,咱们在这市集做生意,靠的是回头客,缺斤短两的事,干一次就没人再来了。”

赵平沉默着点头,转头看向陈砚,眼神里满是感慨:“这市集的秩序,比我们蜀郡好多了。”他想起蜀郡的市集,每逢集日,衙役们要全员出动维持秩序,即便如此,仍有商贩趁机抬价、克扣分量,百姓们虽有怨言,却也无计可施。可楚地这市集,竟靠着商贩自觉与行会规矩,便维持得井井有条,这背后的门道,怕是比蜀郡的严刑峻法更见功夫。

待众人逛完市集,秦斩便引着他们往驿馆去。路上,赵平忍不住问起市集的规矩,秦斩也不隐瞒:“楚地的市集规矩,是三年前定下的。当时郡府只是划了摊位,定了‘不许强买强卖、不许缺斤短两’两条死规矩,其余的都是商贩们自己商议。后来织户们嫌布帛卖得慢,便自发组织了行会,统一议价、统一收布;粮商们怕收成不好时粮价飞涨,便联合起来建了粮仓,丰年存粮、荒年平价售粮。郡府做的,不过是帮他们立了块公平秤,替他们把不守规矩的人赶出去罢了。”

“原来如此。”赵平若有所思。他以往总觉得,要维持秩序,就得靠官府层层管束,可楚地这番做法,倒像是把管束的权力给了百姓自己,反而更见成效。

第二日清晨,秦斩便带着蜀使们去了城郊的织坊。刚到织坊门口,便听见机杼声此起彼伏,比蜀郡的织坊热闹不少。织坊管事李婶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布裙,手上却戴着枚银戒指,见秦斩带着外人来,忙放下手中的梭子迎上来。

“秦吏员今日怎么有空来?”李婶笑着招呼,目光扫过赵平几人,见他们衣着不凡,却也不卑不亢。

“这几位是蜀郡来的使者,想看看咱们织坊的法子。”秦斩话音刚落,李婶便热情地引着众人往里走。织坊内分了好几排织机,每排织机旁都坐着织工,有的在织素色麻布,有的在织彩色锦缎,最里面几台织机前,几个年轻学徒正围着一位老织工,专注地看着她手中的梭子。

“李婶,这织的是西域的纹样吧?”陈砚指着一台织机上的锦缎,惊讶地问道。那锦缎上绣着卷草纹,间或缀着几颗玛瑙样式的图案,与他在蜀郡见过的蜀锦纹样截然不同。

李婶点头笑道:“正是。去年有西域客商来寿春,说他们那边的人就爱这纹样,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我便让人跟着客商学了这纹样,教给织工们。你看,”她指着旁边一摞织好的锦缎,“这些都是要发往西域的,比织咱们本地的纹样赚得多,织工们的月钱也能多拿些。”

说话间,一位学徒不小心把梭子弄掉了,织机顿时停了下来。学徒慌得脸都白了,李婶却没骂她,只是捡起梭子,手把手教她怎么把线理顺:“织锦这活,光靠手艺好不行,还得跟着客商的需求变。去年咱们织蜀地的云纹,今年织西域的卷草纹,明年说不定还要织南方的鸟纹。你要是守着老纹样不变,织出来的锦缎卖不出去,咱们这织坊可就撑不下去了。”

赵平站在一旁,看着李婶教学徒的模样,忽然想起蜀郡的织坊。蜀郡的织工们手艺精湛,织出的蜀锦天下闻名,可去年郡府想让织坊多织些轻便的麻布,供边防士兵用,织工们却不愿意,说麻布赚得少,最后还是郡府下了命令,才勉强织了些。可楚地这织坊,竟能主动跟着客商需求变,不用官府催促,便把生意做得红火,这背后的道理,怕是值得好好琢磨。

离开织坊,众人又往城南的稻田去。刚到田边,便看见一片与蜀郡截然不同的稻田——稻田里的水比蜀郡的浅些,水面上偶尔有小鱼游过,田埂上还挖了些小水沟,连接着旁边的池塘。一位穿着蓑衣的老农正弯腰在田里劳作,见秦斩来了,便直起腰打招呼:“秦吏员,今日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