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审美降级嘛。”
甚尔摆了摆手，依旧以那副懒洋洋的语调说着。
不过，居然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审美降级”这么专业的词汇，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奇迹了。
“说起来，伏黑先生。”里琉用手掌拖着脑袋，又开始对他用起做作的敬语了，“既然今天是约会的话，为什么不带我去更高级一点的餐厅呢？”
“墨西哥菜不够高级吗？”
“当然算不上高级啦！”她嘟哝着。
几乎是立刻，甚尔板起了面孔，装出一副严厉大人的神色，分外严肃地瞪着里琉。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不太适合这种风格。
对于这一点毫无自觉的甚尔依旧一本正经，正声说：“要是我把你的这句话大声告诉店员，接下来你绝对会被赶出去的。”
“才不会啦。”她漫不经心地晃荡着手掌，“店主肯定也知道自家的定位绝不是什么高级餐厅。”
“哦——是吗。”
毫无意义的要挟落了空，甚尔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抱着手臂缩起了身，后背一点一点从卡座的靠背上滑落，简直像是一点一点变矮了似的。
就这么无聊地下滑了十几厘米，在他的脑袋就将消失在长桌边缘之际，甚尔才总算是重新坐正了身子，看着店员终于端上主菜之一的彩椒烤肉，又偷摸摸盯着人家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大概是确信店员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了，他这才说：“下次会带你去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得里琉有点懵。她呆呆地往嘴里塞了三大块牛肉，分外勉强地挤出一声“什么？”。
“我是说高级餐厅的事。”
甚尔盯着盘子里的彩椒，露出一副有点嫌弃的表情，用叉子扒拉了好一番，总算是顺利地把这最重要的主角之一尽数推到了白瓷盘的边缘，故作不在意的话语好像也快要随之一起推远了。
“下次约会的时候带你去，这样总行了吧？”
里琉瘪着嘴，有点懊恼似的：“你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有吗？”
“当然有啊。”
“没有。”他的否定倒是果断，“只是因为这盘菜来得又慢又难吃。”
“唔……这个嘛……”
里琉实在不好评价。她想，如果这家店菜品的味道能有上菜速度的一半，那也足够了。
很可惜，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如果”罢了。
一扫而空的小分量开胃菜平平无奇，除了清爽的口味以外完全不存在其他的特点。而眼前这盘油腻且烤焦了的牛肉，更是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有了。最初还能因为饥饿而狠狠吃下几口，可在空荡荡的感觉被稍稍填满一点后，挑剔的舌头就要开始诉说不满了。
望着还剩下足足半碟的牛肉，颜色各异的彩椒浸在盘底的一层焦黄色的油里，不禁让人怀疑，说不定对于彩椒而言，这个盘子正是它们的泳池浅水区。
里琉擡起眼眸，偷摸摸望着甚尔。不巧，甚尔也在望着她。视线交汇之际，很难得地居然能够看穿对方在想什么。
店里闹哄哄的，BGM仍是唱着谁也听不懂的异国格言。甚尔瞄了一眼店门，随即便飞快地收起目光，微微扬起的下巴朝门外的方向轻轻晃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摆在桌面的收银小票上。
每上一道菜，店员都会在热敏纸小票的对应菜品上划一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小时了，还有半数菜品没有被刻上黑色划痕。
里琉能够理解甚尔的意思。她很想说点什么，可眼下的气氛莫名像是间谍片，但凡说出半个字，都将打破这种神秘而危险的氛围。
被这种气氛“胁迫”着，她只能悻悻地住了嘴，脑袋却是一点一点垂下去了，视线瞥见着甚尔的手指在桌上画圈，无数的圆圈拼成了奇怪的形状。他仍是那副严肃的面孔，实在让里琉压力很大。
想想浮在油水里的彩椒与干巴巴烧焦的牛肉，还有热情过头的店员——以及小票上那一大片空白，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而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既然达成了共识，当然一刻也不能浪费。甚尔四下张望了一眼，避开游走在各处的店员的视线，手伸进了口袋里，从钱包中摸出几张钞票，压在小票底下，趁着谁也没有注意的那个瞬间迅速起身，拉起里琉的手。
就这么穿梭在方桌之间，轻巧地躲开店员们的视线，当真像是间谍一般，远远地绕了好几个圈子，店门终于近在咫尺。
他们顺利逃走了——从乏味的晚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