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易的,他一下子就戳穿了她拙劣的伪装,瞬间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样的事件展开也不意外。被她洞悉了内心什么的,她也无所谓了。虽然还是有种谎言露出破绽的羞耻感,但她还是随性地耸了耸肩。
“不好说。以罪犯的立场来说,肯定是希望自己的罪行可以永永远远地被藏起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不是吗?”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像样的笑,“首要心愿肯定是逍遥法外没错。”
“哦……除了罪犯之外,你也没有别的立场了吧?”
“有呀。作为五条怜的立场,我倒是想要他们赶紧发现亲爱的前·家主消失无踪,也想看看他们焦急得满头乱转的样子——和苍蝇一样,肯定很好玩。”
“……变态。”
“轮不到你这么评价我。”她打开窗,让热风吹入室内,“说起来,你的钱还了吗?今天一直没有回来,你是去还钱没错了吧?”
尽管有户外的风涌入,室内的气氛却好像变得更僵硬,甚尔也不说话了。显然里琉提到了一个不怎么讨喜的话题,她自己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但还是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
“……马上就去。”
这是沉默了好久之后,甚尔才给出的回答,勉强的口吻一听就知道他绝对要等上许久之后才会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里琉莫名有点火大:“你在磨蹭什么?我可是把钱都送到你的手里了,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已经不存在拖延的必要了吧?”
她用力关上窗户,撞出的突兀声响让躺在床上的甚尔也猛颤了一下。他回头睨了里琉一眼,满眼都是不爽,不过也没说什么,依旧是囫囵吞枣般应了一声“知道了”。
“赶紧解决掉,截止日期就设定在本周日。我知道你这种人如果没有截止日期的话就一定会磨蹭到最后一刻的。”
她狠狠抱怨着,毫不留情地猛锤了他的后背一拳,碰撞出的声响竟与关窗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但她的抱怨可没有轻易停下。
“把事情拖着不做完,你难道不会觉得很难受吗?”
甚尔缩起肩膀,躲开她的无聊攻击。
“还好吧。”依旧是敷衍的口吻,“比起拖延的难受,那还肯定是叫我去禅院家见那群自以为是的咒术师更不舒服。”
“把儿子买掉的时候,你可没有这种不适感吧?”
“你这话说的……”他不爽地睨着里琉,意外的居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抱怨着,“保不齐他们还会坐地起价,把钱再翻一倍。说起来,要是禅院家真把二十亿翻倍成了这个数。到时候你还乐意帮我添上窟窿吗?”
他比划出四根手指头,这理所应当的语气简直不像是询问,反倒与陈述无异,自顾自地便定下了里琉要做的事,口吻也叫人觉得讨厌。
里琉扯着嘴角,无奈的表情中毫不意外地透着令人熟悉的嫌弃情绪。
“不是我给不给你钱的问题。”她的话语也干巴巴的,“我可没有那么多钱供着你。”
“啊?你没钱了?”
“我也没这么说。”
里琉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当然也后悔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没那么多钱的事实。她赶紧躺回到了床上,脑袋紧紧压在枕头上,试图伪装出沉睡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说:
“快去把你惹出的祸害事收尾吧,我已经给你定好截止日期了。”
“嗯。”
“……那可是惠啊。”
“我知道的。”
他不再说什么了,蜷起身子,大概是很快就睡着了。
里琉仍旧无法入眠,清醒地停留在现实的梦中,直至破晓。
不知是否应该感谢感冒药,或者是自己一贯强健的体质,在第三天的早上,里琉完全恢复了。而她豪迈请下的一周假期,直到这会儿也才堪堪过半而已。
销假回去上班是万万不可的。原本盘算好要做的那些事情,除了找理发师修剪短发以外,别的她也没有那么想做了。
不过,与森鸥外约好的见面,倒是也能先写进日程表里了。
其实里琉也不知道这次的见面,森先生是以怎样角色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抚养她长大的人,还是afia的上司呢?
分清角色对她而言是必要的,她需要知道自己应当以怎样的态度应对才好。
仔细想来,她与森鸥外也许久未见了,工作上的交集也不如往常密切,尽管她依旧是直接由他管辖的下属,这一层关系暂且是不会改变的。
森鸥外同她约在了横滨的连锁快餐店,同来的还有爱丽丝。
由此可见,这个见面地点肯定是爱丽丝小姐决定的。倒也不赖。
“小爱丽丝,要坐儿童座椅吗?”
森鸥外谄笑着问,仿佛恶作剧似的,表情却无比真诚。
不意外的,他得到了爱丽丝的拒绝。
“林太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个椅子就够高了!”
爱丽丝抱着手臂,小脸也气得圆鼓鼓,被安慰了好一会儿也还是没有消下去,不时地飘向里琉的目光也似乎沾染了一点对森鸥外那句恶作剧玩笑的不快,让里琉不自觉有点紧张。
她和爱丽丝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她已经变成了大人,而爱丽丝依旧是穿着洋装的可爱模样,从身旁玻璃映出的身高差的倒影总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你现在长得可真高啊。”
果然,连爱丽丝也这么说了。
“以前不是只比我高出这么一点点的吗?”
爱丽丝用手比划了好一会儿,始终拿捏不到合适的高度差。里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只好笨拙地笑了笑,想起以前的自己其实也比爱丽丝高了许多。
“你最近怎么样?”
森鸥外交叠起双手,轻巧似的托着下巴。他的桌前空空如也,什么餐品都没有点。
“说起来,你结婚好像也有,差不多半年了吧?”
“是的。我最近的话……”
里琉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近的自己或是生活,必须要迟钝片刻后才能想到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正想开口,窗外突兀的车轮声掩盖住了她的话语,她下意识地向外望去。
那是一列长长的、黑色的车队,满载哀戚哭声而过。透过车队列尾的车窗,她看到了苍天之眸。
在那一瞬间,五条悟也望向了她。
短暂的对视过后,黑车疾驰而过。
思维停滞了片刻,直至手中的薯条吃完,咬到指尖的疼痛传来,里琉才想到,那应是一列送葬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