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被塞上了咒术师的期待,里琉小姐显然并不高兴——这一点从她摆出的臭脸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我不懂得怎么布下‘帐’。我从来都不是咒术师,也没正经地祓除过咒灵。”
“那不是很简单的吗?”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态度,甚尔轻飘飘地说,“帐这玩意儿,有点咒力的猴子都能搞出来。”
“你这是在暗示我是无能的猴子吗?”
“我怎么敢。”
这么说着的甚尔抖了抖手中的布袋。
鉴于里琉小姐并未选定心仪的颜色,他随便挑了最丑的那一个——事实上本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颜色可供选择啦。
他还拿出了一捆绳索。这可是用来伪造“毫无任何反抗能力的目标”的最佳道具。
将绳索缠绕过身躯,重重叠叠仿佛怎么也无法挣脱的严密桎梏,但实际上只需要轻轻一拽压在手腕下的那截短短的绳头,就能扯散所有的绳结了。
不过,被禁锢着的感觉是真实的,不惬意感也分外真切。里琉总是忍不住扭扭手臂,平常运作良好的四肢居然只在这个时候才酸痛起来。
“我可是相信着你的哟,所以不许背叛我。”
在被蒙上布袋之前,她忽然说。而这句警告所对应的对象,只有甚尔无疑。
“放心啦。”
依旧是长长的尾音,似乎是在尽力宽慰着她,可甚尔又突然转了话锋。
“要是真的背叛你了,你会把我怎么样?”
“你也放心啦。如果你敢这么做的话,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的。砍成五百块丢进东京湾里,你期待吗?”
她笑盈盈的,仿佛说出口的并非是什么骇人的要挟话语。
“就算我一不小心在这里丢了性命,也一定会变成咒灵永远永远折磨你直到死的哦。所以请放心吧。”
“哇——真可怕。”甚尔也笑了,却是轻蔑的,“猜我有没有被吓到?”
“最好是被吓到了,这样对你来说更好一点。恐惧也是一种提前预告。”
“好好。记得待会儿把账放下来。”
“……哦。”
缓缓驶向教堂,逐渐落下的夕阳依旧浮于倒十字之上。天空被染成分外鲜艳的橙色,竟比正午的日光还要更加刺眼。甚尔移开目光,不再直视车前的空荡街景,习惯性地把手伸进了外套口袋里,指尖碰触到的是粗糙干燥的触感。
疑惑着,甚尔从口袋里掏出的是一支彻底枯黄的花枝。
已然枯萎的花见不到记忆中可爱的嫩黄色泽,不过今日的天空与她递上这支花时的夕阳是一样的橙红。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的花呢——虽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将花放回了原处。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
逐渐临近圣歌的旋律,在呢喃的话语中落下了深黑帷幕,蒙住彩色琉璃。
“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而后,鲜血渗入地毯的深处,枯花落在血迹之上。里琉看着眼前的惊恐与混乱。
绝望的信徒们跪倒在地,开始祈求他们的神。过分亢奋的信徒拿起了刀与倒十字架,想要冲向她的身边。一切杂乱的声响都吵得鼓膜作痛,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依然不相信神明——她从不相信神明。
“那么。”
迈出一步。她踩碎了干枯的花。
“来吧,甚尔先生!”
利刃击穿五彩琉璃,神明的脸庞骤然裂成碎片,被甚尔踩在脚下。里琉忽然想到,也许他和自己一样,心中也不曾拥有过神的存在。
退后几步,接下来的主角是甚尔才对。
里琉坐在冰冷的祭坛上,用手托着腮。原本祭坛所供奉的头颅被她捧在另一只手中,无聊地抛着,但镶嵌其上的宝石实在是扎手,只玩了一小会儿就失去了兴趣。
她放下了头颅,目光转而追随着甚尔的一举一动。他的刀划下的赤红轨迹,染在脸颊上的数点血滴,他随意地用拇指抹去,却留下了淡淡的一道深红色擦痕,清晰得能够看见指纹的形状。
他的动作是粗暴的,正如他在任何时刻所表现得那样,却也好像很不相似。看着他,里琉似乎是在注视着陌生人,目光必须时刻追随着他,否则便会丢失所窥见到的他的一切。
嵌在头颅上的无数宝石折射出渺小的银光,被杀戮声藏起的脚步悄然从身后靠近。信徒颤抖的手将匕首高举,他下定了决心。
只要匕首落下,罪人就会死去,弥漫在教堂里的杀戮也会消失,一定是这样的。
“我看到你了。”
罪人垂眸看着头颅,她未曾回头注视他。但在宝石边缘的小小倒影中,她正看着他。
手中的匕首不受控制地颤动着,一点一点扭转了方向。分明手握刀柄的是他,刀尖却指向自己。
他惊叫着,松开了手。匕首刺入他的肋骨之间,呼吸与尖叫也被倏地封住了。直到这一刻,里琉才回头看他。
“呀……这可不好。”
她喃喃着,有些忧愁。
“喂,甚尔,甚尔,快过来!”
“干嘛?”
甚尔缓步走到里琉身旁,随手甩去残留在刀刃上的冷血,在纯白祭坛撒下一道褐红的弧形轨迹。
“快点把他干掉。”里琉指了指地上的信徒,苦恼地皱着眉,“不然他就要死了。”
她的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怪了,动机与想法完全无法匹配,让甚尔有些懵。
“结局不是一样的吗?”他用脚尖踢了踢信徒的侧腰,“反正都要死了。”
“怎么一样呢?”
她用信徒的衣摆拭净指尖。
“我还不想做杀人犯呢。”
“……哈!”
沉默的几秒,甚尔忽得笑出声来,
他似乎是搞明白了里琉的想法,也难得的不同她争执,痛快地终结了信徒的挣扎,顺势将刀刺入扑向里琉的又一个信徒。
挑高的刀随惯性脱手,信徒的身躯钉入天花板上。
好像是弄破了水管或是消防设施之类的东西,鲜红的水珠自穹顶撒下,如同夏日猛烈的雨,就连卷起的腥气也相似。
“啧,丢太高了。”
甚尔仰头盯着天花板,如此咕哝着,红色的雨顺着脖颈流入他的衣领之中,而后消失到了不知何处。
鲜血融入撒下的细密水雾,似乎只是在几个刹那之间,里琉的白衬衫晕开了重重叠叠的粉色圆纹,湿哒哒地贴着她的肌肤,熟悉而厌恶的触感,总让她不由得想起圣诞的雨,可如今离十二月还很遥远呢。
站在她眼前的人影,那是人类吗?还是野兽?她不知道。
但想要扑入甚尔的怀中,哪怕是血淋淋的怀抱。
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过热的仿佛烧灼的体温,与沙哑粗重的兽一般的喘息声。她不喜欢的这一切,当融入血雨之中时,竟也变得温暖而值得依赖了。
她踮起脚尖,颤抖的双唇亲吻甚尔。
与水稀释的血淌入唇齿之间,舌尖依旧能品尝到铁锈的腥味。湿漉漉漫长的吻几乎像是会夺走体内的所有气息。里琉只觉得心脏的鼓动急促而猛烈。
“我爱你。”
在血之雨中,她说。
写到“血雨”这个意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浪客剑心前传里雪代巴对剑心说“你可真是能够带来血雨的人”这一幕
有一说一我一直觉得这段是整部电影里拍得绝美的场景之一了,虽然紧接着雪代巴直挺挺晕倒确实有点突兀有点怪当时看的时候差点在电影院笑出声(啊这是可以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