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寒推开窗时,廊下的影子晃了晃。
陆醉川没回头,酒坛在石栏上磕出闷响:\"茶凉了?\"
\"比茶凉。\"她攥着檀木匣的手青筋微凸,走到他身侧。
月光漫过两人肩头,将匣盖的铜锁照得发亮。
陆醉川的酒意散了三分。
他见过沈墨寒查阴阳卷时的冷静,见过她在乱葬岗剖尸的果决,却从未见过她眼尾泛红的模样——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里的冰。
\"今晚上,有人把这个塞在我案头。\"她打开匣子,粗麻信封和玉牌在月光下泛着旧色。
陆醉川的手指刚碰到玉牌,腕间突然泛起灼烧感。
那是城隍纹在发烫。
他猛地缩回手,喉结动了动:\"初代镇盟纹章...十年前就被联盟烧了。\"
\"背面。\"沈墨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醉川翻转玉牌。
朱砂痣的刻痕撞进眼底时,他突然想起那年冬夜。
秦昭阳站在演武场中央,身后是跪了一地的信徒,他说\"要救这乱世,就得请邪神睁眼\"。
陆醉川的金鞭抽断了他半片肩甲,血珠溅在镇盟旗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是他。\"陆醉川的指节捏得发白,\"当年我亲手把他的信物投入熔炉。\"
沈墨寒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她连夜抄的匿名信内容:\"真正的敌人,不在外,而在内。\"墨迹在\"内\"字上晕开个小团,像滴未落的泪,\"秀兰嫂子昏迷前说佛堂后院有东西,张二狗疯了后喊'邪神醒了'...秦昭阳叛逃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风卷着沙粒打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响。
陆醉川突然抓起酒坛灌了一口,辛辣顺着喉咙烧进胃里:\"找白衡。\"
白衡来得很快。
这位公正长老的青衫还沾着夜露,进门时带起一阵药香——他刚给受伤的弟兄换完药。
见着玉牌的瞬间,他的手指在胡须里顿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纹章...当年是我监的火。\"
\"有人能从熔炉里抢出东西。\"陆醉川把匿名信推过去,\"或者,根本没烧干净。\"
白衡的目光扫过信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沈墨寒要扶,被他抬手拦住。
老人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是片焦黑的玉屑:\"前日整理旧档,在秦昭阳的箱子夹层里翻到的。
我以为是烧剩下的残片...原来他早留了后手。\"
三人对视的瞬间,演武场方向传来铜锣急响。
陆醉川掀开窗,看见陈烈举着火把狂奔,李长风的骂声被风撕成碎片:\"那王七的娘突然醒了!
喊着要见盟主!\"
\"你们先议。\"陆醉川捞起金鞭就要走,手腕却被沈墨寒拽住。
她的掌心滚烫,像块烧红的炭:\"王七的娘中了阴毒,醒不过来的。\"
陆醉川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想起王七后颈的黑影符——那是邪修控魂的手段。
若王七的娘突然醒转...
\"去北疆。\"白衡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秦昭阳当年的旧部,全埋在北疆废墟。
他留玉牌,是要引你去看真相。\"
沈墨寒松开手,从腰间解下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正北:\"镇魂司的镇石在发烫。
北疆...有东西在等我们。\"
陆醉川盯着玉牌上的朱砂痣,想起秦昭阳被驱逐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陆醉川,你护得住这联盟,护得住这人间吗?\"那时他觉得这老东西疯了,现在却觉得,疯的可能是自己。
\"陈烈,李长风。\"他站在演武场中央,金鞭在地上划出半道弧,\"我带沈姑娘去北疆。
联盟事务你们共管。\"
陈烈梗着脖子:\"我跟你去!\"
\"你娘还在药堂躺着。\"陆醉川拍了拍他肩膀,\"看好演武场,比跟我冒险重要。\"陈烈的眼眶立刻红了,铁尺在掌心攥出深深的印子。
李长风摸着胡子直摇头:\"北疆那地方,十年前埋了三千兄弟。
你这是...哎。\"
\"若我半月未归。\"陆醉川扯开领口,淡青色的衰老纹路在火把下像条小蛇,\"关闭镇魂司,带着弟兄们往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