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把街两边靠里的、实在破旧得不成样子的房子,作价收了回去。集中拆了这一边,路就拓出来了。”
郝冬梅在后座轻声补充:“大伙儿算得清账,旧房换新楼,还能住上带暖气的楼房,都乐意。
政府也不让私人买卖,统一收,统一拆。您看,这不,连咱家的车都能开进来了。”
周志刚怔怔地看着窗外飞掠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那些被拆掉的房基位置,还残留着碎砖烂瓦的痕迹,覆盖在白雪下,像大地愈合的疤痕。
街对面,未被拆除的房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炊烟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新旧交织的生机。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这条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大路”上,一直开到了周家院门口。
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家那熟悉的院门也变了模样。土坯院墙明显向外扩了一大圈,新砌的砖基坚固整齐,两扇对开的厚实木门刷着松木原色,在门檐下新装的灯泡映照下泛着微光。
车子刚在门口停稳,急促的脚步声便从院里传来。
“哐当”一声,大门被从里面拉开。郑娟裹着件半新的蓝布棉袄,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脸颊冻得微红,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秉义哥,冬梅姐!可算回来了!”
她身后,周母李素华也紧跟着探出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爹!快进屋!冻坏了吧?”
车子竟直接开进了院子!新扩的院子地面夯得平整,靠墙还搭了个简易的车棚。原本的二间正房旁,又加盖了两间同样规整的砖瓦厢房,窗棂新漆过,玻璃擦得锃亮。
周志刚被周秉义搀扶着下车,双脚踩在自家院子坚实的地面上,一股酸热猛地冲上鼻腔。
离家三年,物是人非,这院子竟也变得这般“阔气”了。
屋里烧得暖烘烘的炕上,一家人终于围坐在一起。昏黄的灯泡下,炕桌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酸菜炖白肉血肠、小鸡炖蘑菇、金黄的贴饼子……郑娟手脚麻利地盛饭端汤。
“爸,您尝尝,娟儿的手艺现在可好了。”郝冬梅笑着把碗筷递到周志刚手里。
周志刚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又看看抱着大孙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笑容的老伴,再看看大儿子儿媳,还有温顺勤快的郑娟,心头百感交集。
这才是家的样子,暖和,踏实。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贴身口袋的位置,那里硬硬的,是两张照片。
团聚的喜悦弥漫在温暖的屋子里。周秉义讲着部队里的新鲜事,冬梅说着孩子成长的趣事,郑娟安静地听着,偶尔抿嘴一笑,手脚不停地给大家添菜倒水。
周母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抱着大孙子亲了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