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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这种“不懂事”,恰恰是医者最珍贵的本分。(2 / 2)

“您过奖了。”杨澜生给茶杯续上水,“医生嘛,眼里只有病人,没有身份。就像这药材,不管长在皇宫后院还是山野地头,药效都是一样的,关键看怎么用。”

“所以你才不愿意当领导,不愿意去市里?”罗军渡忽然问,语气里带着点顿悟,“我以前总劝你‘往上走’,觉得能有更大的平台施展抱负,现在才明白,你的‘平台’不在办公室,在这诊室里,在农户的田埂上。”

杨澜生没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他想起李君兰劝他接受副院长任命时的样子,想起蒋迪说“去市里能给合作社争取更多资源”时的认真,不是不心动,只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你更适合握着针,而不是握着笔;更适合听病人咳嗽,而不是听汇报材料。

“叫上君兰,中午咱们喝酒。”罗军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释然,“下午我就去宾馆睡个好觉,明天的启动仪式,我相信县里能办好。”

杨澜生给李君兰打电话时,她正在主持院周会,听说罗军渡来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我马上结束,在医院南边的‘家常菜馆’等你们。”

饭馆不大,就摆了六张桌子,墙上贴着“杜绝浪费”的标语。李君兰来的时候,换下了白大褂,穿件浅蓝色的衬衫,更显得干练。“罗市长,您这突然袭击,可是给了我们个大惊喜。”她坐下时,目光在罗军渡和杨澜生之间转了圈,眼里带着点了然。

“我这是来‘取经’的。”罗军渡让老板上了瓶本地的粮食酒,给自己和杨澜生各倒了一杯,给李君兰倒了杯果汁,“君兰,你们医院的中医医联体搞得不错,给我说说,下一步打算怎么干?”

李君兰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要点:“罗市长,我觉得中医要发展,不能光靠‘单打独斗’。我们打算把乡镇卫生院的中医诊室都盘活,让杨医生这样的专家定期下去坐诊,再搞个‘师徒制’,让老中医带徒弟,把技术留在基层。”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郑重:“还有,现在老百姓信中医,但怕‘看不懂’——方子写得潦草,收费不透明,这些都得改。我们计划搞‘阳光诊疗’,方子打印出来,每味药多少钱、治什么病都写清楚,让大家明明白白消费。”

罗军渡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你说的这些,比市里那些专家的报告实在多了。”他看向杨澜生,“你看,君兰这思路,就是把政策往泥土里扎,这才是真本事。”

杨澜生笑着举杯:“这得归功于罗哥支持,上次您批的那笔中医发展基金,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你这家伙,还挺会说话。”罗军渡跟他碰了碰杯,酒液入喉,带着点辛辣的暖意,“我算是看明白了,搞中医不是搞政绩,得像种药材一样,慢慢养,细细护,急不得。”

午饭吃得简单,却聊得投机。李君兰谈起国家区域卫生政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比如“分级诊疗不能光靠行政命令,得让基层有能力接得住病人”;说到医保改革,她建议“把针灸、艾灸这些中医适宜技术的报销比例提高点,让老百姓用得起”。

罗军渡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跑这一趟太值了——坐在办公室里看一百份报告,不如来这小饭馆听李君兰说一小时,那些政策术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药方,每一味都贴着平原县的地气。

“下午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罗军渡放下筷子时,脸上带着点疲惫,却眼神发亮,“回宾馆睡一觉,明天精神饱满地参加启动仪式。”他看向杨澜生,“澜生,君兰,你们放手干,市里是你们的后盾。”

送罗军渡上车时,阳光依旧毒辣,却没那么晃眼了。李君兰看着轿车驶远,忽然对杨澜生说:“罗市长今天,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是不太一样。”杨澜生笑了,“没了市长的架子,多了点……普通人的样子。”

“或许是这诊室,这小饭馆,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李君兰抬头看向国医堂的方向,那里的艾草香似乎顺着风飘了过来,“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做的这些事,可能不会马上出成绩,不会上新闻头条,但只要能让老百姓多信一分中医,多省一分钱,就值了。”

杨澜生点头,心里忽然很敞亮。他想起罗军渡说的“你的平台在诊室里”,或许真的是这样——不是每个医者都要成为名医,不是每个理想都要轰轰烈烈,像这诊室里的艾草,默默燃烧自己,能给病人带去一点温暖,就足够了。

下午的诊室依旧忙碌,杨澜生给最后一位病人看完病时,夕阳已经把窗户染成了金红色。管芳收拾着诊台,忽然说:“哥,上午罗市长在沙发上坐着的时候,我听见他跟秘书说‘这才是医生该有的样子’。”

杨澜生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野菊花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汤里的菊花瓣缓缓舒展,像朵在水里盛开的花。他知道,明天的启动仪式会很热闹,会有领导讲话,会有媒体拍照,但对他来说,最珍贵的,还是今天上午诊室里的那一幕——没有头衔,没有客套,只有医者与患者,像阳光与草木,自然而然,却又彼此滋养。

窗外的晚霞越来越浓,把国医堂的白墙映成了暖红色。杨澜生拿起明天要穿的白大褂,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心里忽然充满了力量——不管明天有多少镜头对着他,他要做的,始终是那个穿着白大褂,认真给病人把脉的医生,就像罗军渡在诊室里看到的那样,朴素,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