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国医堂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杨澜生刚换上白大褂,就听见诊室门被轻轻推开,抬头时,不由愣了愣。
丘春晓站在门口,身上那件白色高领衬衣衬得脖颈愈发白皙,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纤细的双腿,赤脚踩着双米色丁字带凉鞋,脚踝处的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最惹眼的是她的发型——以往的马尾辫不见了,换成了挽得松松的法式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衬得细长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干练。
“哥,早。”她浅浅一笑,嘴角的梨涡在晨光里若隐若现,手里还提着个竹编食盒,“我带了爷爷做的山药糕,给你们当早点。”
杨澜生接过食盒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涂着透明的护甲油,不像以前总留着点毛刺。“今天……”他想说“不一样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山药糕得趁热吃,快坐下。”
管芳从药房抱着一些药材回来,白大褂上面的口袋中还放着一根样品甘草,看见丘春晓时,眼睛一亮:“春晓姐,你这一身真好看!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凑过去闻了闻,“还喷了香水?淡淡的,挺好闻。”
丘春晓的脸颊微红,轻轻拍开管芳的手:“别闹,是爷爷院子里的栀子花香皂,不是香水。”她打开食盒,里面的山药糕码得整整齐齐,撒着层薄薄的桂花粉,“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澜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糯的山药混着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一次去丘家,她也是端来一盘山药糕,只是那时她说话总低着头,辫子垂在胸前,像只受惊的小鹿。上次两人相见时,还会低头,才几天功夫,那股子单纯的羞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展的自信,像雨后的荷叶,把积攒的露珠都抖落了。
“今天有位腰突的病人,他经常一爱凉就腰痛的,是典型的寒症,需要艾灸配合针灸。”杨澜生翻开病历本,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小芳你负责准备艾绒,春晓……你要是不忙,帮着按按穴位?”他其实没指望她能做什么,只是不想让他坐在旁边看着自己。
“好啊。”丘春晓答应得爽快,挽起衬衣袖子走到治疗床旁,露出的小臂白皙纤细,却不像以前那样总下意识地往身后藏。她看着杨澜生在病历上标注的穴位,指尖轻轻点了点“肾俞”“环跳”的位置,低声问,“是不是先按揉放松肌肉,再艾灸效果更好?”
杨澜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因为他去过丘家几次,还真没见过他们给人进行艾炙。
“爷爷给人治寒性腰痛时总这么做。”丘春晓的眼里闪着光,“他说‘筋松则骨正’,光靠针和艾不行,得让气血先活起来。”她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画着穴位,动作轻柔却笃定,不像在说理论,更像在回忆亲手实践的场景。
第一位病人进来时,杨澜生刚把银针消毒好。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捂着腰直咧嘴:“杨医生,昨晚搬花盆闪了腰,以前受了寒也总是这样,现在连穿鞋都费劲。”
“躺好。”杨澜生让他趴在治疗床上,手掌在他后腰按了按,“左侧腰肌痉挛,有点水肿。”他转头对管芳说,“准备麦粒灸,灸肾俞和大肠俞。”又对丘春晓道,“你试试按揉委中穴,力度别太大。”
丘春晓应了声,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床尾,轻轻握住病人的脚踝。她的指尖先是在委中穴周围试探着按了按,见病人没皱眉,才慢慢加重力道,拇指呈环形揉动,动作竟比管芳刚来时还标准。
“哎,舒服!”大叔忍不住哼了一声,“这小姑娘按得比我家老婆子强多了,她总跟拧毛巾似的使劲。”
管芳正在捻艾绒,闻言笑着说:“春晓姐可是家传的手艺,她爷爷治腰痛在堤上镇出了名。”
丘春晓的脸颊微红,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目光落在杨澜生持针的手上——他正准备针刺人中穴,拇指和食指捏住针柄,手腕轻轻一转,银针就稳稳地扎在了穴位上,角度不偏不倚。她看得认真,连病人的呻吟都没太在意,直到杨澜生说“可以艾灸了”,才回过神来,轻轻松开病人的脚踝。
艾绒点燃的瞬间,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混着诊室里的药香,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息。杨澜生捻针的间隙,余光瞥见丘春晓正帮着调整艾灸盒的位置,她的侧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睫毛上沾了点细小的艾灰,却没像以前那样慌慌张张地去擦,只是等管芳递过纸巾时,才从容地拭了拭。
“你以前和爷爷配合着为病人治疗,是不是也是这样?”杨澜生拔针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