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幻境边缘,看着那个背影——沈砚的背影——玄袍翻飞,肩脊如刃,挺立在崩裂的苍穹之下。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块漆黑如墨的鼎片,边缘锋利如刀,流转着暗金色的纹路。
那是天籁鼎最后一块碎片,传说中唯有献祭灵魂者才能容纳的存在。
而他,竟要将它封入自己体内。
“不要……”我下意识向前冲去,可脚步却像被无形的锁链缠住,动弹不得。
我的声音在风中破碎,无人听见。
就在那一瞬,他回头了。
不是看向我,而是看向身旁那个模糊的女子——年少时的我。
她穿着素白衣裙,发丝被风吹乱,眼中含泪,嘴唇颤抖着喊出什么,可我没有听见。
只有沈砚听见了。
他的眼神软了下来,像寒夜尽头最后一缕微光。
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誓者,倒像是在告别爱人。
然后,他转身,将鼎片按入心口。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冰层碎裂,又像是心脉断裂。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双膝几乎跪地,却被一股强大的誓音之力强行撑起。
黑色的纹路自伤口蔓延而出,瞬间爬满脖颈、手臂、整张脸——那是誓音反噬的痕迹,是灵魂被撕裂的证明。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分裂——不是肉体,而是魂魄。
一道光被抽出,化作虚影跪在鼎前,低声吟诵封印之咒;另一道则跌落尘埃,蜷缩着,像被剥去所有温度的残烬。
“原来……是你。”我喃喃道,泪水滚落,砸在幻境的土地上,竟发出清脆的响声。
难怪他的誓音总与我共鸣。
难怪每次我濒临失控,他的声音总能稳住我的母音之茧。
难怪他在暗狱中替我承受七重音刑,一声不吭。
因为早在百年前,他就已将命交给了我。
因为他本就是为我而碎的那半块鼎心。
心狱执事站在我身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他不是沈砚。”
我猛地回头。
“他是誓者转世,每一世轮回,都被命运拖回这座祭坛,重复献祭。而你……苏玳,你是母音之茧真正的容器,也是那场封印的代价本身。你们从未真正相遇,也从未真正分离——每一次重逢,都是命运的重演。”
我不知该恨谁,该信谁。
只觉胸口翻涌,母音之茧剧烈震颤,仿佛要冲破胸腔,与那鼎、那誓、那破碎的灵魂重新融合。
忽然,整个幻境开始崩塌。
天空的血缝闭合,石柱化为齑粉,那座鼎缓缓沉入地底,带着未尽的余音。
沈砚的身影在光芒中模糊,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启,可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消散于风中。
“你们终于找到了真相……”一道陌生的声音自虚空响起,低沉、古老,带着金属般的回响,“但代价,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骤暗。
我猛然睁开眼,冷风扑面,峡谷依旧,草木无言。
我们三人跌坐在原地,气息紊乱,像是刚从溺水中挣扎而出。
心狱执事缓缓站起,眼神晦暗不明,望向沈砚。
而我,第一时间看向他。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节发白。
额头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得像被扼住咽喉。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胸口的衣服已被撕裂,露出那块嵌入皮肉的鼎心残片。
此刻,那残片正缓缓渗出黑血,一滴,一滴,落在骨质般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声,竟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沈砚!”我扑过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他抬起眼,瞳孔深处仍有幻境的余光在流转,像是尚未从百年前的痛楚中挣脱。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我没事”,可喉咙只溢出一缕低哑的呜咽。
我死死攥住他的手臂,指尖触到他皮肤下那些誓音纹路——它们正在剧烈跳动,如同活物般蠕动,仿佛要挣脱血肉的束缚,再度将他撕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