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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月下新芽与旧影(2 / 2)

“刚从李大哥家过,见他窗台上的兰草挪到廊下了。”苏婉帮着摆碗筷,“他说等院子收拾利索了,就把剩下的几盆花都搬过来,反正墙拆了,放哪边都一样。”

白逸尘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墙上“且听风吟”的字幅,笔画间仿佛流动着暖意。他忽然想起李秀才说过,这字是五年前刚搬来时写的,那时院墙刚砌好,他站在墙这边,听着墙那边白逸尘刨木头的声音,忽然有了灵感。

“对了,”苏婉像是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个青瓷小瓶,“这是李大哥托我转交的,说是治蚊虫叮咬的药膏,去年给念念用过的那种。”瓶身上刻着朵兰草,和李秀才养的那盆一模一样。

晚饭时,张屠户的婆娘端来个陶瓮,里面是腌好的酸豆角,酸气混着萝卜汤的香气,勾得白龙直咽口水。小儿子抓着块葱花饼,饼渣掉在地上,立刻引来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翅膀扫过苏婉的裙角,惊得她轻轻尖叫,引得满桌人笑。

酒过三巡,张屠户忽然一拍大腿:“说起来,李大哥那盆兰草,还是当年婉妹子给的苗呢。”苏婉脸一红:“哪能算,是他自己养得精心。”艾米丽笑着接话:“现在好了,兰草不管放哪边,都能看见老熟人。”

月光爬上窗台时,客人们陆续散去。白逸尘收拾碗筷,见艾米丽正蹲在石榴新芽边,往土里埋什么。走近了才发现,是颗山楂糖,外面裹的糖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老糖匠说,糖能引蚯蚓来松土。”她抬头笑,睫毛上沾着点月光,“你看这芽,比傍晚时又高了点。”白逸尘蹲下来,果然见嫩红的茎秆挺得更直了,两瓣圆叶像两只小手,托着颗晶莹的露珠。

秋千架在风里轻轻摇晃,绳上的布条扫过地面,画出浅浅的弧线。书房里的油灯还亮着,“且听风吟”的字幅在灯影里舒展,墨色的笔画间,仿佛能听见李秀才读诗的调子,混着蝈蝈的叫声,在连起来的院子里荡开。

白龙和念念已经睡熟了,小脸上还沾着泥土。白逸尘给他们盖好薄被,见念念手里攥着那只布麻雀,翅膀上缝着块蓝布,是从李秀才的旧衣衫上剪下来的。

他走到院子里,艾米丽正仰头看天,手指着猎户座:“李大哥说,那三颗星像他书房里的砚台、毛笔和镇纸。”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海棠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发间,也落在那株新芽上。

“你说,”白逸尘握住她的手,掌心都是暖的,“明年这时候,石榴会不会结果?”艾米丽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气:“肯定会的,说不定还能酿石榴酒呢。”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比昨晚清晰了许多,一下一下,敲在连起来的院子里,敲在新发的芽上,敲在每个渐入梦乡的人心头。白逸尘望着那片拆去半壁的院墙,月光在残垣上流淌,像条银色的河,河对岸的旧影与这边的新景,终于融成了一片温柔的夜色。

墙根的薄荷又抽出片新叶,嫩得能透光。白逸尘忽然明白,所谓拆墙,拆的从不是砖石,而是心里的隔阂;所谓新芽,长的也不只是草木,还有日子里生生不息的盼头。就像这月光,照过旧墙,也照新院,把所有的念想与期待,都融进了这渐深的夜色里,等着来日,长出更多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