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和念念立刻凑过去,学着老糖匠的样子挖坑。小家伙的手还没铲子大,却挖得格外认真,鼻尖沾了泥土也不在意。艾米丽拿出帕子想给他们擦脸,却被白逸尘拦住了:“让他们玩,泥土亲肤,长力气。”
说笑间,院墙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半人高的残垣,像道矮矮的门槛。白逸尘站在残垣上,望着连成一片的两个院子,忽然觉得心里也敞亮了许多。这边的海棠树和那边的石榴树隔“墙”相望,像是早就认识的老朋友;燕巢的呢喃和麻雀的啾鸣混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中午吃饭时,李秀才被挽留下来。艾米丽炖了排骨藕汤,用的是张屠户送来的排骨,藕是王婶从自家塘里挖的,粉糯得很。老糖匠带来刚熬的山楂糖,酸里带甜,正好解腻。
“来,敬这两院合一院。”张屠户举起粗瓷碗,碗里的米酒晃出细密的泡沫,“往后街坊们更亲近了!”
众人笑着碰碗,米酒的香气混着院里的花香,在风里荡开。白龙和念念捧着碗,学着大人的样子碰了碰,结果洒了一身酒,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饭后,李秀才要去县城了。白逸尘帮他把书箱搬上驴车,艾米丽往他包里塞了些山楂糖:“路上解乏。”李秀才望着连在一起的院子,忽然从袖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那幅“且听风吟”的字。
“这个留给你们吧。”他把字递给白逸尘,“挂在书房里,也算给这院子留个念想。”
白逸尘接过字,指尖触到宣纸的纹路,忽然觉得沉甸甸的。驴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时,麻雀和燕子都飞了起来,跟着车飞了一小段,像是在送别。李秀才回头挥了挥手,蓝布长衫的衣角在风里飘动,渐渐消失在巷口。
“他这一走,巷口就少了读诗声了。”张屠户望着巷口说。
“没事。”白逸尘展开那幅字,“咱们把字挂起来,想他了就看看,也算把诗香留在院里了。”
下午,白逸尘开始搭秋千架。他把棕绳牢牢系在横梁上,绳尾缠上防滑的布条,座椅用的是李秀才留下的旧木板,打磨得光光滑滑的。白龙和念念早就等不及了,轮流坐上去试荡,笑声像银铃一样在院里滚。
艾米丽坐在新院子的门槛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给旧书桌缝桌布。桌布是用苏婉送的碎花布拼的,上面绣着海棠和石榴,针脚细密得很。阳光透过枝叶照在她身上,把发丝染成了金红色。
白逸尘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秋千荡过头顶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布上的流苏轻轻摇晃。墙根的薄荷抽出了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来,像是在说这日子,也和这新芽一样,正往好里长。
“你看。”艾米丽指着秋千下的泥土,那里有颗石榴籽发了芽,嫩红的茎顶着两瓣圆叶,“不知是谁掉的石榴籽,竟在这里扎根了。”
白逸尘低头看着那株新芽,忽然想起李秀才说的“且听风吟”。原来日子就是这样,拆了旧墙,会有新路;送走旧人,会有新缘;落了种子,总会发芽。就像这连在一起的院子,就像这院里的花鸟,就像他们正过着的每一天,都在往更暖、更宽的地方去。
暮色降临时,白逸尘把“且听风吟”的字挂在了书房墙上。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宣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像极了李秀才读诗时的模样。院里的秋千还在轻轻晃动,像是谁刚离开;麻雀和燕子都回了巢,窝里传出细碎的动静,大概是在说这新院子的好。
白逸尘拉着艾米丽的手,站在连在一起的院子中央。远处的梆子声传来,比往常更清晰些,敲得人心头发暖。他知道,这拆了的墙,拆不散日子的暖;这送走的人,带不走心里的念。往后的日子,会像这合二为一的院子,越来越宽敞,越来越热闹,长出更多新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