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墙的那天,巷子里的麻雀比往常醒得更早。天刚泛白,白逸尘就听见屋顶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探头一看,七八只麻雀正围着那只灰褐色的“新邻居”打转,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他笑着摇摇头,转身去搬拆墙用的工具,铁锨刚碰到墙角的砖石,就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童声。
“爹爹,我来帮忙!”白龙举着个小锄头跑过来,锄头比他的胳膊还长,拖在地上划出细碎的火星。念念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昨晚特意留的小米,说是要给麻雀当早饭。
艾米丽把两个孩子拉到一边,往他们兜里塞了块米糕:“你们的任务是喂麻雀,拆墙这种力气活,让大人来。”她抬头看向站在墙那边的李秀才,他正指挥着张屠户小心挪动窗台上的花盆,“李大哥,那盆兰草可得轻着点,听说你养了五年了。”
“放心吧。”李秀才扶着花盆边缘,声音里带着些不舍,“这兰草认地方,换了新环境怕是要蔫几天。”他忽然笑了笑,“倒不如你们替我养着,这墙拆了,它也能继续看着老院子。”
白逸尘挥起铁锨,第一下下去,墙角的砖石应声而落,扬起一阵细尘。墙这边的海棠树伸过枝桠,叶片上还挂着晨露,被惊动后抖落几滴,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凉丝丝的。他忽然想起刚搬来时,这树还没他高,如今枝繁叶茂,竟能越过墙头,把影子投到李秀才家的院子里。
“慢点拆。”老糖匠背着糖担路过,站在巷口喊了一声,“别碰着墙根那丛薄荷,驱蚊得很。”他放下担子,从担里摸出两个刚捏的糖麻雀,递给白龙和念念,“拿着玩,小心别沾了灰。”
孩子们立刻被糖麻雀吸引了,蹲在薄荷丛边,小心翼翼地舔着糖霜。阳光穿过枝叶照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和墙根的薄荷影叠在一起,像幅热闹的画。
张屠户一膀子撞在松动的墙面上,砖石哗啦啦落了一片,露出个半大的豁口。“通了!”他拍着手笑,手掌拍起的灰尘里,能看见墙那边李秀才家的石榴树——枝头挂着几个青绿色的小果子,被风一吹轻轻摇晃。
白逸尘踩着落砖爬上墙头,想看看哪里还需要加固。刚站稳,就见几只麻雀从豁口飞了过去,径直落在石榴树上,叽叽喳喳地啄着叶子。墙这边的燕巢里,成燕也扑棱棱飞起,穿过豁口往李秀才家的粮仓飞去,大概是发现了新的觅食地。
“你看,它们倒比咱们先熟络了。”艾米丽仰着头笑,手里正把李秀才留下的书架往新院子里搬。书架是杉木做的,被阳光晒得泛出浅金色,她特意在每层都垫了油纸,说是怕木料受潮。
李秀才抱着最后一摞书走过豁口时,正好撞见白逸尘在墙上画标记。“这是要做什么?”他凑过去看,见白逸尘用粉笔画了个长方形,旁边写着“秋千架”。
“给孩子们做个秋千,正好用这两根横梁。”白逸尘指着墙顶上的木梁,“结实得很,能承重。”
“好想法。”李秀才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我书房的角落里有卷麻绳,是去年捆书用的,够粗,拿去做秋千绳正好。”他转身要去拿,又被白逸尘拉住。
“不用麻烦,我这有更好的。”白逸尘从木工坊里拖出一卷棕绳,绳头缠着铜环,“这是上次给船上做缆绳剩下的,比麻绳结实十倍。”
正说着,威廉抱着小儿子来了,苏婉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的槐花糕。“听说你们拆墙,来凑个热闹。”苏婉把糕点分给大家,目光落在那个豁口上,“这下好了,两院变一院,看着就敞亮。”
她怀里的小儿子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朝着石榴树的方向乱挥。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几只麻雀正站在石榴枝头,学着燕子的样子俯冲,却笨笨地撞到树干上,引得孩子们一阵哄笑。
“你看这鸟儿,也懂得借势。”老糖匠蹲在薄荷丛边,手里拿着个小铲子,正小心翼翼地把薄荷分株,“我分点薄荷给你们,种在新院子的窗台下,夏天蚊子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