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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萧十一郎(1 / 2)

夜。

深不见底的夜。

风是冷的,像刀子,刮过青石街面,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酒馆的门板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又被风卷走,不知去向。

酒馆里却暖。

灯是昏黄的,像只打瞌睡的眼。柜台后,掌柜的趴在账本上,鼾声比门外的风声还响。几张木桌旁,零星坐了几个客人,都在喝酒。

酒是烈酒,入喉像火烧。

凌剑锋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旁,面前摆着个粗瓷碗,碗里的酒快见底了。他没动,只是看着桌上的刀。

刀是好刀,黑鞘,银饰,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磨得发亮。这是他的刀,跟着他走南闯北,见过血,也沾过泥。

现在,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像条睡着了的蛇。

“再来一碗。”

声音不高,却让掌柜的打了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见是凌剑锋,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黄牙:“凌大侠,好酒量!这可是今年的新酿,烈得很,一般人三碗就倒。”

凌剑锋没说话,只是把空碗往前推了推。

掌柜的麻利地满上酒,又缩回柜台后,没多久,鼾声再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差点灭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很高,很瘦,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根布带束着,手里也拎着把刀,刀鞘是普通的牛皮,看着不起眼,却隐隐透着股寒气。

他径直走到凌剑锋对面坐下,也不说话,拿起凌剑锋的酒碗,仰头就喝,一口见了底。

“好酒。”他咂咂嘴,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

凌剑锋看着他,眼神像结了冰的湖。“我的酒。”

“你的酒?”来人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嘲弄,“这世上,哪有什么你的我的,只有能喝的,和不能喝的。”他放下空碗,对着柜台喊,“掌柜的,再来两坛!”

掌柜的又被惊醒,嘟囔着“今晚怎么净是酒鬼”,抱来两坛酒,“砰”地砸在桌上,酒坛封口的泥块震掉了,酒香瞬间漫开来,像条无形的蛇,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来人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凌剑锋满上,举起碗:“我叫萧十一,你呢?”

凌剑锋没举杯,只是说:“凌剑锋。”

“凌剑锋。”萧十一念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三个字,“好名字。你这刀,也不错。”

凌剑锋的目光落在萧十一的刀上。“你的也一样。”

萧十一笑了,这次的笑里没了嘲弄:“看来,我们是一路人。”

一路人?

凌剑锋端起碗,喝了一口。烈酒滑过喉咙,烧得食道发烫。他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想起江南的雨,黏黏糊糊,打湿了青石板路,也打湿了张雅君的绣花鞋;想起塞北的风,干冷,能吹裂人的脸,却吹不散苏轻晚递过来的那碗姜汤;想起黑风渊底的血,红得刺眼,和眼前的酒一个颜色。

这些,眼前的萧十一懂吗?

未必。

但他懂刀。

懂刀的人,不需要多说。

“你从哪来?”凌剑锋问。

“从西边来。”萧十一喝了口酒,“那边在打仗,杀声比风声还响,血能把河染红。”

“要去东边?”

“嗯。”萧十一点头,“听说东边有个叫‘无名谷’的地方,谷里有种花,叫‘忘忧’,能让人忘了想忘的事。”他的声音低了些,“我想去找找。”

凌剑锋看着他,没问他想忘什么。

每个人都有想忘的事,像心口的疤,平时不疼,阴雨天却会隐隐作痒。

“找到了又如何?”凌剑锋问。

“不知道。”萧十一笑了,笑得有些茫然,“总比找不到好。”

门外的风更紧了,门板被吹得“哐哐”响,像有人在外面使劲捶打。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不知何时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柜台后睡得昏天暗地的掌柜。

油灯的火苗又晃了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