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刀,杀过多少人?”萧十一忽然问。
凌剑锋沉默了一下,说:“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萧十一拿起自己的刀,拔出来寸许,寒光一闪,映得他眼睛发亮,“但我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手在抖,心也在抖,像揣了只兔子。后来就不抖了,再后来,看到血,会觉得渴。”
他把刀插回鞘里,声音又低了些:“你说,这是不是病?”
凌剑锋没回答,只是把酒碗推过去。
萧十一接过来,一饮而尽。
“听说过‘鬼刀’吗?”萧十一抹了抹嘴。
“听说过。”凌剑锋点头,“据说他的刀很快,快到没人能看清他拔刀的动作,死在他刀下的,都是该杀之人。”
“我就是鬼刀。”
凌剑锋的目光动了动,落在萧十一的刀上。那把不起眼的牛皮刀鞘,此刻仿佛有了生命,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我知道你是谁。”萧十一看着他,“‘铁手’凌剑锋,一手快刀,一手铁掌,没人能从你手下走过三招,除非你不想让他死。”
凌剑锋笑了,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笑:“彼此彼此。”
“你为什么在这里喝酒?”萧十一问。
“等人。”
“等谁?”
“一个朋友。”凌剑锋说,“她去买桂花糕了,说这家酒馆的桂花糕配烈酒,是天下第一等的滋味。”
萧十一挑了挑眉:“听起来像个有趣的人。”
“她是很有趣。”凌剑锋的语气软了些,“她会绣荷包,会酿米酒,还会在我练刀累了的时候,递上一块刚蒸好的米糕,甜得能让人忘了刀的冰冷。”
萧十一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真好。”
“你也可以。”凌剑锋说。
“我?”萧十一摇头,“我这种人,手上的血太多,靠近谁,谁就会被染脏。”他拿起酒坛,对着嘴喝了一大口,酒顺着下巴往下流,滴在衣襟上,像极了血,“忘了告诉你,追杀我的人,明天就到。”
凌剑锋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他们人很多?”
“不多。”萧十一笑了,笑得有些疯狂,“也就百八十个吧,个个都是好手,据说领头的那个,使一对流星锤,能把石头砸成粉。”
“流星锤?”凌剑锋的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敲了敲,“我还没试过用刀对付流星锤。”
萧十一看着他,眼睛亮了:“你要留下?”
“我在等人。”凌剑锋说,“在她回来之前,这里的麻烦,得清一清。”
萧十一拿起自己的刀,站起身,拍了拍凌剑锋的肩膀:“够意思!等解决了这些杂碎,我请你喝更好的酒,从关外带来的,据说埋在地下三十年了。”
“好。”
风还在刮,门板还在响。
油灯的火苗终于稳住了,不再摇晃。
墙上的影子也静了下来,像两尊沉默的石像,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化作两道闪电,撕裂这浓稠的夜。
凌剑锋看了一眼门口,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提着食盒的身影,正踩着月光,一步一步走来。
他拿起桌上的刀,握在手里。
刀,还是冷的。
但他知道,等会儿,刀上的血凉透之前,总会有人为他递上一块桂花糕,甜得能盖过所有的腥气。
这就够了。
他对着萧十一举了举酒碗。
“干。”
“干!”
两碗酒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像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