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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新燕(2 / 2)

“好。”张雅君从篮子里拿出水囊,递给他,“喝口水。”

水是凉的,带着点薄荷味,是早上特意冰在井里的。凌剑锋喝了一大口,递给她,她也喝了一小口,嘴唇碰到水囊的地方,留下个淡淡的红印。

远处的田里,后生们在吆喝,牛在叫,风里混着他们的说笑声,还有谁家媳妇喊吃饭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像一锅刚烧开的粥。

“以前在影阁,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日子。”张雅君望着远处的炊烟,眼神有些恍惚,“每天都在想,下一刀砍向谁,下一碗饭能不能吃到嘴里。”

凌剑锋想起黑风渊的风,想起玄水阁的蓝光,想起那些染血的刀和冰冷的尸体。那些日子像场噩梦,醒来时,却庆幸身边有暖。

“现在不是以前了。”他捡起块光滑的石头,扔进张雅君的篮子里,“现在有田,有屋,有……你。”

张雅君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夕阳染过,低头用手指抠着篮子的缝隙,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傍晚回家时,路过村头的老槐树,看见王婆在树下纳鞋底,旁边摆着个小摊子,卖些针头线脑,是张雅君开的。

“雅君丫头,今天生意好着呢!”王婆举着鞋底,线在手里绕了个圈,“李三家的媳妇买了两尺红头绳,说要给娃扎辫子。”

张雅君笑着应着,从摊子底下拿出个小布包,递给王婆:“这是苏州来的龙井,您尝尝。”

王婆眉开眼笑地接过去,又凑近张雅君耳边,压低声音说:“丫头啊,该给凌小子添个娃了,你看那屋檐下的燕子,都要孵蛋了。”

张雅君的脸更红了,推着凌剑锋往家走:“天晚了,该做饭了。”

晚饭很简单,糙米饭,炒青菜,还有一碗腌笋,是去年冬天腌的,酸脆爽口。张母坐在上首,喝着凌剑锋酿的米酒,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像朵盛开的菊花。

“今天去田里,看见西边的麦子快抽穗了。”张母夹了口腌笋,“等收了麦子,就该种豆子了,雅君你小时候最爱吃煮毛豆……”

张雅君听着母亲絮叨,时不时给她夹菜,凌剑锋坐在旁边,安静地吃饭,偶尔看一眼张雅君,眼里的光比桌上的油灯还亮。

吃完饭,凌剑锋去喂牛,张雅君收拾碗筷。院门外的石板路上,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是小姑娘抱着个陶罐来送新摘的香椿芽。

“凌大哥,张姐姐,明天早上吃香椿炒蛋好不好?”

“好啊。”张雅君接过陶罐,“明天让你凌大哥给你炒,他炒的蛋最嫩。”

小姑娘笑着跑了,羊角辫在月光下划出道浅浅的弧。

凌剑锋喂完牛回来,看见张雅君站在屋檐下,望着竹笼的方向。

竹笼空了。

两只雏燕已经飞出来了,正和屋檐下的新燕一起,在月光里盘旋,翅膀沾着银辉,像会飞的星星。

“它们认家了。”张雅君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宁静。

“嗯。”凌剑锋站在她身边,空着的左袖在风里轻轻晃,“我们也是。”

远处的蛙鸣此起彼伏,像在唱一首温柔的歌。屋檐下的燕巢旁,新泥还在一点点垒高,旧窝也被新燕修补好了,两只燕子依偎在里面,像在说着悄悄话。

凌剑锋握住张雅君的手,她的手很暖,带着洗碗时的水汽。他忽然觉得,那些曾经握刀的日子,那些血与火的记忆,都成了这平淡日子里的底色,让此刻的暖,显得更加珍贵。

夜渐深,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银。堂屋墙上的刀,在月光里泛着淡淡的光,像在守护着这屋里的安宁,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带着燕语和稻香的幸福。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燕子会照常衔泥,田里的麦子会照常生长,他们会照常吃饭、干活、等苏轻晚的来信。

这样的日子,很慢,很淡,却像杯温好的米酒,越品,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