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的心跳还在疯狂擂鼓,喉咙里像塞了团干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不少人弯着腰撑着膝盖,校服后背的湿痕已经晕成了深色的地图。
主席台上的声音又响起来,校长手里的扩音喇叭被重新举到嘴边,塑料壳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眼晕:“好了,回教室也没电都在这儿把书拿出来,现在开始早读!等早读铃响了再去食堂,别想着偷懒!”
人群里发出一片含混的嘟囔,像是被踩住的猫在喉咙里哼气。
有人慢吞吞地从草坪上摸索书本,被汗水浸软的纸页粘在掌心,一掀就发出“刺啦”的脆响;有人还没缓过劲,扶着旁边同学的胳膊直晃,指尖把对方的校服捏出几道褶子。
杨佳城在弯腰捡单词本时,感觉后腰的肌肉还在突突跳,刚才跑操时被风吹乱的头发黏在汗津津的额角,抬手一捋,满手都是潮乎乎的黏意。
“都张大嘴巴!”喇叭里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几只刚落回杨树的麻雀又飞了起来,“还有七天就高考了!这点苦都吃不下?声音呢?给我喊出来!”
背诵声像被按了开关似的涌出来,却稀稀拉拉的,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
杨佳城盯着英语书上的单词,嘴唇机械地开合,心里却在翻涌起不满,刚跑完八百米,肺里像揣着个风箱,每口呼吸都带着塑胶跑道被晒热的糊味,难受的要死。
风早就停了。
操场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跑操带起来的热气全闷在里头,混着几百号人身上的汗味,酿出股酸馊馊的气息。
杨佳城抬手抹了把脖子,指尖触到的皮肤又黏又烫,像是裹了层没干透的浆糊。
草叶上的露水早被晒没了,塑胶草丝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踩上去软塌塌的,还带着股被烤热的橡胶味。
胃里空落落的,早上没吃早饭,这会儿跑得急了,酸水一个劲往上涌,她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找了一个空气比较清新的位置来避免这难闻的汗味。
平时班主任都格外的心疼他们,怕他们早上没吃饭,站着都会低血糖。
所以他们十一班的早读基本上都是坐着读完的。
这谁受得了这种苦啊,不仅要站着早读一早上,而且还是在跑完800之后。
杨佳城真没话说了,之后把注意力再次放在单词上。
她背着单词,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像有袋大米砸在了地上。
“怎么了?”“谁啊?”
惊呼声像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所有人都回过头,背诵声戛然而止。
杨佳城踮起脚尖往后看了看,看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夏常乐直挺挺地躺在跑道边,祁泽航正蹲在他旁边,伸手探他的额头。
“夏常乐!”班主任的声音从队伍前头挤过来,她手里还捏着本英语教案“这是怎么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常乐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他虚弱地往祁泽航身上靠了靠,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老师……头晕……想去医务室……”
“是不是低血糖?”班主任急得直搓手,扭头朝人群喊,“谁带糖了?水果糖、巧克力都行!”
“不是低血糖……”夏常乐喘了口气,声音稍微清楚了些,“我低血糖不是这感觉……头沉得像灌了铅……”
“那我打120!”班主任摸出手机就按亮屏幕,手指因为着急有点发颤。
“别……”夏常乐扯了扯祁泽航的袖子,“让我躺会儿……或者……去医务室歇会儿就行……”
班主任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祁泽航:“你,陪他去医务室!看好他,有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祁泽航点点头,一手拎起两人丢在草坪上的书,另一手架着夏常乐的胳膊往医务室走。经过杨佳城身边时,夏常乐忽然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个得意的笑,嘴唇动了动——“你加油,我俩先溜了。”
“。。。”杨佳城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刚才怎么就没反应快些?要是自己先“扑通”一声,现在是不是就能在医务室吹着空调,哪怕是趴在桌上背书呢?总比在这儿站着蒸桑拿强。
胃里的酸水又涌了上来,杨佳城咬了咬下唇——还有七天,她在心里默念,可这七天,怎么像七个世纪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