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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像是道赦免令,拖着长音在操场上空炸开时,人群里瞬间涌起一阵低低的欢呼。
所有人都像松了弦的发条,拖着灌了铅的腿往食堂挪,脚步踏在发烫的跑道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杨佳城被裹挟在人潮里,胃里空荡荡的却没半点食欲,闷热的空气把嗓子眼熏得发干,只想赶紧找个凉快地方待着。
食堂里飘着稀粥和油条的香味,可她刚靠近打饭窗口就皱起了眉。
排队的人挤成一团,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跑操后的汗味,混着饭菜的热气,比操场上还要闷。
她随便指了指窗口里的葱油饼,接过时指尖被烫得一缩,转身就往教学楼走——比起在这里挤着吃饭,她更想回教室吹会儿空调。
教室后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时,正看见夏常乐手里转着支笔,看着错题。
祁泽航坐在旁边翻着物理错题本。
两人听见动静同时抬头,夏常乐还冲她挤了挤眼,大概还在为早上“溜号”的事得意。
杨佳城没理他们,径直走到自己座位,把葱油饼往桌角一放,胳膊往桌面上一垫,脑袋一歪就趴了下去。
昨晚宿舍进的那只大虫子折腾了半宿,几乎没合眼,早上又被校长逼着跑操早读,这会儿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她把脸埋在胳膊肘里,想赶紧补个觉,可刚要睡着,就听见祁泽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这么困?没睡好吗?”
杨佳城闷闷地抬起头,眼睛半眯着,伸出手比划了个夸张的弧度:“昨天宿舍进了只虫子,这么大——”她把胳膊伸直,指尖几乎要碰到前排的椅背,“比我手腕还粗,黑黢黢的,爬起来沙沙响。”
“我靠,”夏常乐立刻从桌肚里把脚收回来,瞪圆了眼睛,“快赶上婴儿胳膊粗了吧?北方哪有这么大的虫子?你吓唬人呢吧?”
“我骗你干嘛?”杨佳城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泪,“我们宿舍几个人吓得半夜没睡,最后是把我们宿舍的门给打开,虫子自己飞出去了。”
“该不会是你养的那些‘宝贝’吧?”夏常乐突然促狭地笑起来,“就是你天天放辐射灯下的苍蝇,说不定变异了,成精第一件事就来找你报恩——或者报仇?”
“滚蛋。”杨佳城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胳膊,“我上周就把那些标本处理了,埋在操场那边的杨树下了,什么苍蝇能在辐射灯的辐射下竟然这么大?没让他死都已经是万幸的基因突变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行了,你们俩自己忙去吧,让我睡会儿,困死了。”
她重新趴下去,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刚要坠入梦乡,桌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桌沿,声音细细软软的:“佳城?”
杨佳城费力地抬起头,看见何晴天站在桌前,手里捏着张饭卡,眉头微微蹙着:“我昨天把饭卡给你后,你刷我的卡吃饭了吗?”
“吃了啊,”她脑子还有点懵,迷迷糊糊地说,“就刷了根烤肠,三块钱那个。”
“可不对啊,”何晴天把饭卡翻过来,指腹蹭了蹭卡面的磁条,“我昨天给你时,卡里应该剩二十块,今天早上去打饭,机器显示余额不足。一根烤肠不至于把二十块花光吧?”
“我真没多刷别的。”杨佳城清醒了些,坐直了身子,“淼淼跟我一起去的,她能作证。”
林淼淼端着水杯从饮水机进来,听见这话立刻点头:“对,佳城就打了根烤肠,我们打完就直接回宿舍了,根本没在食堂多待。”
何晴天脸上露出点困惑,把饭卡攥在手里转了转:“我不是怀疑你,佳城,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就是觉得奇怪,这钱怎么凭空没了?你们最近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杨佳城皱起眉,她平时很少看饭卡余额,都是爸妈直接往里面充钱:“我没注意过,咱们又没手机,查不了余额,一般都是家长看着快没钱了才去充。”
“我也没太关注,”林淼淼喝了口水,“反正饿了就去打饭,钱不够了我妈会给我充。”
“说起来,”夏常乐突然停下转笔的手,皱起眉,“我前两天也遇到点怪事。我跟我妈打电话,她说看到消费记录里面有校医院的扣费记录,问我是不是生病了。可我根本没去过校医院啊。”他挠了挠头,“早上我去医务室的时候顺便问了句,那个校医也是一脸懵,说没见过我的就诊记录,看着不像是装的。”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个人面面相觑。现在听何晴天和夏常乐这么说,倒像是有什么不对劲。
“合着咱们这是……被人偷钱了?”她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不行,中午我得去话吧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查查我的消费记录,看看有没有奇怪的扣费。”
夏常乐把笔往桌上一丢:“这要是真有人搞鬼,也太缺德了吧?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这点饭钱?”
杨佳城没接话,重新趴回桌上,可这回怎么也睡不着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可她总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悄悄潜伏在这平静的备考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