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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我不绑你,但得有人守门(2 / 2)

“去把碑石抬来。”她将字条小心收进檀木匣,“等奠基礼那天……”

话未说完,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喧哗。

有妇人的笑声,有少年的喊叫声,还有细碎的纸页翻飞声——是百姓捧着字条,顺着青石板路往碑林方向涌来了。

暮春的风裹着新翻的泥土香,漫过“乱命碑林”的奠基礼现场。

苏瑶发间的执笔铜簪被阳光镀得发亮,她站在未完工的碑前,指尖抚过石面新凿的纹路,提高声音:“各位乡亲,这碑不刻功德,不记忠孝,只收你们最想说的‘不’字——现在,投书开始!”

第一声欢呼像炸开的爆竹。

穿粗布短打的庄稼汉挤到最前,攥着皱巴巴的字条喊:“我要写‘我想做个懒丈夫’!”话音未落,旁边戴银簪的妇人举着帕子笑:“我有‘不想教女儿绣并蒂莲’!”更远处传来脆生生的童音:“我、我要写‘我想打老师’——他总揪我耳朵!”

人群哄笑中,苏瑶接过一摞字条,指腹蹭过那孩子歪歪扭扭的字迹,眼尾微微发烫。

她抬头时,正看见郑灵萱立在廊下,浅青衫角被风掀起,目光却落在碑前——那里已堆了半人高的纸卷,每一张都皱得像被揉过千百回,又小心展平的心事。

变故起于一声嘶哑的嘶吼。

“命都不要了,还要碑?!”

穿灰褐破衣的流民撞开人群,他眼白通红,衣襟沾着酒渍,手里攥着从书案上夺来的狼毫笔。

苏瑶反应极快,刚要拦,却见那笔“唰”地戳向碑石,墨迹在石面洇开:“老子不写‘不想’,老子连‘想’都不要!”

“咔嚓——”

脆响惊得鸦群扑棱棱飞起。

众人这才看清,碑身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黑黢黢的雾气正从缝里渗出来,像活物般扭曲着往空中钻。

有妇人尖叫着后退,孩童躲进大人怀里,连苏瑶都攥紧了腰间的刻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郑灵萱的脚步比众人的惊呼声更快。

她穿过人群时带翻了案几,墨汁泼在青石板上,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等她站到碑前,黑雾已漫到她肩头,隐约能闻见腐纸般的腥气——那是命簿残魂的味道,她在归墟旧道见过百次。

“你说得对。”她伸手按住流民发抖的手腕,声音轻得像哄受了惊的幼兽,“命不该被管,也不该被立。”

流民愣住,红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郑灵萱趁机抽走他手里的笔,另一只手摸出腰间的匕首。

刀刃划破掌心的瞬间,温热的血珠滚落在石缝里,她咬着牙将笔蘸满血,在裂缝处重重写下:“此碑不为立规,只为证明——有人敢说‘不’。”

血珠渗进石纹的刹那,黑雾突然剧烈翻滚。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要炸了”,但下一刻,黑雾却像被烫到似的“嘶”地缩回石缝,最后“噗”地散作几点火星,消失得干干净净。

流民突然蹲下来,肩膀剧烈颤抖。

郑灵萱蹲下身,将染血的帕子递给他:“你醉过,疯过,现在醒了——醒了就会知道,‘不写’不该是新的规矩。”她转身看向人群,声音扬得清亮,“你们可以不写,可以写‘不想’,也可以写‘我偏要’——但别让‘不写’变成另一个笼子。”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

苏瑶抹了把眼睛,弯腰拾起地上的刻刀;刚才喊“懒丈夫”的庄稼汉拍着流民的背,往他手里塞了个炊饼;那写“打老师”的孩童拽了拽郑灵萱的衣袖,小声说:“我、我其实不想真打……”

暮色漫上归墟旧道时,顾修然的竹杖尖正点在守门石前的雪地上。

他本是来添新刻的“凡心可入”四字,却在碑底的雪堆里发现半枚烧焦的纸鸢。

纸鸢边缘还沾着炭灰,残存的墨迹却让他瞳孔骤缩:“第489次修正重启——目标:利用‘自由过载’引发系统崩溃。”

“他们不再逼我们合写,而是让我们……自己乱死。”他望着梅园方向亮起的灯火,喉结动了动,将纸鸢小心收进怀里。

同一时刻,郑灵萱正伏在案前修改《新命律》。

笔尖悬在“附录”二字上方,忽然顿住。

她想起流民眼里的空洞,想起黑雾里若有若无的腐纸味,提笔添上一行小楷:“凡以‘绝对自由’之名行控制之实者,亦属违律。”

窗外,合璧玉符的残纹突然泛起微光。

虚空中浮起半行淡金小字,很快又消散——“她终于……没再写他。”

李小红的玄色披风掠过守门石时,月已上中天。

她本是来替顾修然送姜茶的,却在碑底的泥土里触到一片异样的凸起。

借着月光蹲下身,她看见石缝间露出半片朱红符角,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影卫第三令,”她对着虚空低唤,“查归墟旧道地下三尺。”

风卷着残雪掠过她发梢,将未说完的话卷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