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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门没开,心先通了(1 / 2)

雪停了。

李小红的靴尖刚碾上第一枚脚印边缘,便被郑灵萱抬手拦住。

影卫组长的指尖还悬在剑柄丝绦上,眉峰拧成两道急弦:"主子,这脚印才停半个时辰,属下追上去——"

"不必。"郑灵萱的掌心覆在她手背,温度比雪更凉些。

她望着脚印消失的方向,归墟的雾霭仍像团未拧干的棉絮,"他若真来了,不必我寻;他若未至,追也无用。"

李小红喉结动了动。

她跟了主子三年,从未见她这样盯着某片空气发呆——连当年在万蛇窟抢神兽幼崽时,郑灵萱的眼睛都亮得像淬了火的剑。

此刻那双眼却软得像浸了温水的绢,倒映着雪地上歪歪扭扭的脚印,像在看什么比命还金贵的东西。

"是。"影卫组长低头退开两步,靴底在雪地上压出深痕,与顾修然的脚印错成一片。

她退到院角梅树后时,仍忍不住偏头——郑灵萱正抬手抚过颈间玉符,合二为一的玉质贴着锁骨,暖光透过薄衫洇出淡淡晕影,像块烧在血肉里的火。

日头爬到梅梢时,竹帘被风掀起一角。

苏瑶提着青竹匣跨进来,发间银簪碰在门框上,叮铃一声脆响:"灵萱姐!

《凡人愿录》初稿成了。"她袖中还沾着墨渍,指节被冻得发红,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您看,这次真的全是凡人写的。"

郑灵萱接过木匣时,指尖触到匣底残留的墨香。

翻开扉页,墨迹未干的纸页泛着潮意,翻到第三十页时,她的呼吸突然顿住——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无命书院门口有个怪人,每日辰时来,申时走。

不说话,只蹲在青石板上看孩子们习字。

有回小柱子摔了墨汁,他竟蹲下去帮着擦,手比先生还轻。"

"是他。"郑灵萱的指尖抚过"怪人"二字,声音轻得像落在纸上的雪,"他从前最厌吵,说书院的读书声像群麻雀撞窗户。"

苏瑶凑近看了眼,忽然笑出声:"您瞧这页角批注,是我加的——'怪人穿月白棉袍,袖口绣着半朵未开的梅。

'灵萱姐,您去年送他的那身衣裳,他还穿着呢。"

郑灵萱喉间发紧。

她想起顾修然收到棉袍时的模样——倚在廊下挑挑眉,说"御姐的眼光倒还凑合",转身却把衣裳压在箱底最上面。

此刻她望着"半朵未开的梅",突然问:"他...可曾提我?"

"提了。"苏瑶的声音忽然放轻,"他说,'若她愿见我,自会开门;若不愿,说明我还没真正"来"。

'"

茶盏在石桌上发出轻响。

郑灵萱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她想起昨夜门外那句"我是顾修然",混着风雪撞进她心口,比当年在山洞里他第一次说"姑娘救我"时,更烫,更真。

午后的阳光被云遮住时,林婉儿提着药箱进来。

她的手指刚搭上郑灵萱手腕,便皱起眉:"脉息浮而无力,像春冰碰着热水。

灵萱,你放他走,却未放自己。"

郑灵萱望着她发间别着的药囊——还是当年医馆学徒时那个,绣着并蒂莲的旧物。

她忽然笑了:"当年在黑店,你替我挡那碗毒酒时,脉息比现在还乱。"

"那是我傻。"林婉儿抽回手,从药箱里取出蜜饯,"现在我知道,心被揪着的滋味,比毒酒难受十倍。"她把蜜饯推到郑灵萱面前,"你总说他要走自己的路,可你呢?

你守着这梅园,守着那扇门,守着...你写的他?"

夜风卷着梅香钻进窗棂时,郑灵萱坐在灯下。

旧命簿残卷摊开在案上,纸页边缘泛着黄,像被岁月咬过的唇。

她指尖划过从前写的句子:"顾修然,永不背叛","顾修然,智谋无双","顾修然,温润如玉"——这些字曾是她笔下最完美的男主角,此刻却像贴在墙上的纸人,没血,没肉。

笔锋悬在"温润如玉"四字上方,她忽然想起顾修然刻玉符时的模样。

那时他蹲在石桌前,刻刀划得歪歪扭扭,她笑他手笨,他却把玉符往她颈间一挂:"完美有什么好?

你看这道棱,硌得慌吧?

可硌着硌着,就长到肉里了。"

墨汁在"温润如玉"上晕开。

郑灵萱提笔重写:"顾修然,会怕。"笔尖顿了顿,"会痛。"又顿,"会犹豫——但终会来。"

最后一笔落下时,窗外梅枝突然轻颤。

一片雪从枝头坠下,正落在砚台边,融成水,把"终会来"三个字洇得模糊,却更像活物了。

颈间玉符突然发烫。

郑灵萱抬起头,透过窗纸,她看见归墟方向的雾霭翻涌,像有人正穿过那团混沌,一步一步,往这里走。

北方荒原的风卷着沙粒打在门框上。

顾修然站在无名书屋前,粗布棉袍的袖口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门内摇晃的烛火,喉结动了动——那点光,像极了当年郑灵萱烧了书斋后,留给他的那盏灯。

"吱呀——"

门内传来细碎的响动。

他伸手去推门,指节刚碰上门栓,便听见身后传来雪粒落地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