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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这次轮到我给你们上课(2 / 2)

“执笔人,才是最大的错误。”玄色道袍的老执笔人踉跄着扶住案几,指节在檀木上掐出青白印子。

他喉结滚动,刚才那句"荒谬"还卡在舌尖,忽然瞪圆了眼睛——像是有根细针从眉心扎进去,顺着经脉往脑子里钻。

"活...活出来的..."他松开案几,袖口扫落茶盏,瓷片在青石板上迸裂成星子。

枯瘦的手指揪住心口道袍,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对...我也是活出来的..."尾音像被抽干了力气,他瘫坐在地,皱纹里浸满泪水,"我娘生我的时候下着雨,她攥着我的手说'阿九要好好活'..."

苏瑶的绢帕唰地抖开,她蹲在台边快速记录,墨笔在绢帛上洇出小团墨迹:"第17号目标,梦语香生效,自述童年记忆。"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发间银铃被风撞响,"小姐你看!

他昨晚必定梦见自己在写'我要自由',香引勾动了被命簿封印的本我!"

顾修然的身影在郑灵萱身侧投下一片阴影。

他解下腰间玉佩的动作很慢,青玉并蒂莲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是把两人共度的三百六十五个日夜都揉进了玉纹里。"以香为墨,以人为纸。"他将玉佩轻轻搁在香炉沿,指尖擦过郑灵萱手背时带起一阵暖热,"现在,该让他们看看,被写者的笔锋有多利。"

郑灵萱望着玉佩上自己亲手刻的纹路,忽然想起初遇顾修然那天——他蹲在破庙檐下替她捡被雨打湿的糖葫芦,袖口沾着泥点却笑得清俊。

原来有些伏笔,早在相遇时就埋下了。

她抬手指尖轻触玉佩,掌心符印突然泛起微光,像是有电流顺着玉纹窜进香炉。

第一缕香灰动了。

先是最靠近郑灵萱的那撮,细如发丝的灰线颤了颤,接着是左边三指宽的位置,再是右边。

像是有无形的手握着金笔,在半空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字迹。"第...483次..."苏瑶的声音突然卡住,她踮脚望去,香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排列,"修正失败——书写逻辑崩溃。"

台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最先倒下的是个年轻执笔人,他捂着太阳穴踉跄两步,玄色道袍下摆扫过李小红的短刀鞘。"我...我为什么要改她?"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像是头回认识这双手,"上个月我写死了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就因为他不肯说'少侠留步'..."

"我是谁写的?"右边传来嘶哑的呢喃。

另个中年执笔人跪坐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我师父说我是命簿选中的人,可...可我娘的牌位还在老家祠堂,她总说我小时候爱偷灶糖..."

郑灵萱望着这一幕,喉间突然发紧。

她想起刚穿来时被命簿修正的第1次——她不肯对山贼示弱,命簿便让她咳血;第10次,她救了被拐卖的姑娘,命簿便让姑娘反咬她是同伙;第100次,她想和顾修然并肩站着,命簿便让他的玉佩碎成八瓣...

"小姐?"林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医首提着药箱站在台阶下,药香混着沉水香钻进鼻腔,"他们的脉象乱得像被揉皱的纸,可...可眼底有光了。"

郑灵萱转头对她笑,眼泪却先掉下来。

她慌忙去擦,却触到顾修然递来的帕子——是她去年亲手绣的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的,他却一直收在袖中。"傻不傻。"他低声说,指腹抹过她眼角,"该哭的是他们。"

日头西斜时人群渐渐散了。

影卫收走倒地的执笔人,苏瑶抱着一叠记录追着林婉儿问药香配比,李小红检查完坛边机关,最后拍了拍郑灵萱的肩:"小姐,我去守夜。"

风掀起三丈命簿的边角,发出哗啦轻响。

郑灵萱独自站在坛中央,指尖轻轻扫过空中残留的香痕。

那些灰线还带着余温,像极了她初入江湖时在破庙墙上画的歪诗,像极了顾修然在她病中写的药方,像极了所有被命簿修正前、最鲜活的模样。

"你们抄了我四百多次。"她对着风轻声说,声音裹在香雾里,"有没有一次...抄出了我想成为的样子?"

回应她的是一阵穿堂风。

香灰从香炉里腾起,在半空转了个圈,聚成一行新字。

郑灵萱望着那行字,先是愣住,接着笑出声来——泪却落得更急了。

"第484次修正启动——目标:阻止郑灵萱意识到她写的每一句话,都在重塑这个世界。"

她伸手接住飘到面前的香灰,掌心被烫得微微发疼。

原来所谓穿越,从来不是回家。

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这一世的爱恨,在无数次被改写中,终于握住了自己的笔。

"重新出生啊。"她对着渐暗的天色说,声音里裹着破茧的脆响。

顾修然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沉水香。

他没说话,只是将外袍披在她肩上。

郑灵萱反手勾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颈窝。

风掀起两人的衣摆,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在命簿的灰烬里,烧出一片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