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如同烧开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在谷底此起彼伏炸响!
滚烫的篝火旁,几名士兵的脸颊被近距离爆炸般射入的弩箭贯穿,血洞中眼珠都碎裂开来!
火光映照着他们脸上瞬间定格的地狱表情。
与此同时,十几个冒着嗤嗤白烟、仅尾端有火星闪动的黑点(改进的引燃延时手榴弹),被臂力惊人的唐军老兵借着高度差,以抛石般的蛮力狠狠砸落!
目标极其明确——几处人堆挤得最密集的临时营地,以及为了便于取水和休息而相对集中的战马群!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连环爆炸在谷底狭窄的空间内猛然响起!
远比之前的石雷更加暴虐凶残的赤红火球从拥挤的人群中、马群里猛烈地膨胀开来!
炽热的冲击波裹挟着破碎的铁片、卵石、甚至撕裂的肢体,如同狂暴的飓风横扫一切!
“唏律律——!!!!”
数百匹战马被这来自地狱的巨响与火光瞬间刺激得彻底疯狂!
它们凄厉地嘶鸣着,扬起沉重的铁蹄,本能地朝着火光相对弱的方向——也就是人群密度最高、溪流的方向疯狂冲撞!
那些断裂的缰绳在它们身后飞舞。
“躲开!马惊了!快让开啊!”有人绝望地嘶吼,瞬间被撞翻在地,沉重的马蹄踏在胸口,发出令人胆寒的肋骨折断声。
“啊——我的腿!我的腿被踩断了!”另一名士兵刚挣扎爬起,又被下一批惊恐的战马撞倒,沉重的马身直接碾压过他无力支撑的伤腿!
“滚开!挡住老子了!”混乱中,一个因恐惧而彻底丧失理智的吐蕃军官双眼血红,手中弯刀竟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向旁边一个试图拉扯他寻求庇护的同袍!
“噗嗤!”一声,血浆如注喷溅!
爆炸的火光、穿透血肉的箭啸声、骨骼粉碎的钝响、垂死的尖锐哀嚎、战马狂乱奔腾的铁蹄与肉体撞击的闷响、燃烧帐篷与辎重的噼啪作响……瞬间在谷底狭小的空间内汹涌激荡、汇合沸腾,将这冰冷的溪谷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横飞、人间炼狱般的巨大屠宰场!
汹涌的烈焰吞噬了帐篷和粮草,橘红的火光高高窜起,将这场血腥盛宴中的每一个杀戮瞬间、每一张扭曲恐惧的脸庞都映照得如同魔鬼祭坛上的祭品!
在这地狱之焰的跳跃光芒中,吐蕃士兵们彻底失去了方寸,像被沸水泼到的蚁群,互相推挤、踩踏、为了争抢一条通往溪流边缘或一处岩石缝隙这狭窄得可怜的“生路”而拔出弯刀兵戎相向!
人性的最后一丝纽带,在纯粹的求生欲与恐怖的碾压之下,彻底断裂!
鲜血从无数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清冷的溪水,在火光下蜿蜒流淌成暗红色的溪流。
“结阵!不要乱!结圆阵!用大盾!用死人挡!保护赞普——!!!”亲卫队长噶尔·钦陵的吼声如受伤的暴熊,响彻谷底。他眼目欲裂,脸上溅满不知是谁的热血和脑浆。
他手中的鹰翎弯刀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热刀切黄油般,闪电劈下一个因极度恐慌竟向他身后的赞普马头撞来的溃兵半边肩膀!
鲜血如喷泉般溅射了他一脸一身。
然而,他的勇猛与咆哮在这席卷一切的巨大混乱狂潮面前,渺小得如同蚍蜉撼树。
袭击来得迅猛如同雪山崩塌的雪流,狂烈得如同夏日急骤的雷雨。
当噶尔·钦陵和身边残余的亲兵们付出数条性命、用血肉之躯和从尸体上匆忙抢来的几面破木盾堪堪在赞普周围组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防御圈时;
当几个反应过来的、尚有几分血勇的低阶队正,试图用钢刀和怒吼收拢身边零星抱团的本部亲兵时——
山坡上那如同海啸般的喊杀声,那如同冰雹般夺命的弩箭飞雨,却瞬间消失了。
如同它们毫无征兆地来临一样,消失得同样突兀而彻底,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河谷中跳跃的火焰和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证明着刚才那场噩梦的真实。
那些点燃了这地狱之火的袭击者,如同融化在黑暗中的幽影鬼魅,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整支溃军只是在集体经历一场空前恐怖的集体幻觉。
赤德祖赞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苍白得如同包裹古墓干尸的石灰。
紧握缰绳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那冰凉的皮革下,是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脏。
他缓缓地移动视线,环顾着那些侥幸生还、脸上沾满凝固血污和灰烬的残兵败将。
那一道道曾经敬畏忠诚、如同葵藿向日般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麻木僵滞、如同灵魂已被抽离的行尸面孔。
……
……
磨盘原。
朱雀军团将士们正在休整。
中军那面赤色朱雀大旗下,大将军张巡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牛皮行军地图上,身旁围拢着几名幕僚。
炭笔在粗糙的地图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
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条被反复勾勒、修改,代表着吐蕃可能的溃逃路线,以及己方疲惫之师有限的追击选择。
粮草、补给点、地形、斥候的零星回报……每一个符号都牵扯着沉重的现实。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一次落笔都可能关乎数千、数万将士的性命,关乎这场西南边疆旷日持久战役的最终走向。
沉默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不管怎么说,明日中午之前,必须赶到成都。”
张巡的目光死死钉在“成都”那个点上。
“报——!!!”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几乎撕裂喉咙的呐喊,如同破空的响箭,骤然刺破了战后的死寂!
紧接着是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得如同擂响的战鼓!
只见地平线上,一骑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鬼影,马匹口鼻喷涌着大团惨白的泡沫,汗水混合着飞溅的泥点,在夕阳下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马上的骑士浑身浴血,甲胄破裂,头盔也不知所踪,披散的头发下是一张因极限透支而扭曲的脸,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近乎狂热的亮光!
“让开!紧急军情!大将军——!”
马匹在冲近中军大旗数丈时终于力竭,前蹄一软,轰然跪倒!
马上的传令兵如同断线木偶般从鞍上滚落,在泥地上翻滚了几圈,溅起大片泥浆。
他甚至顾不上呼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张巡,颤抖的双手高高举起一支沾满污泥、汗水和暗红血指印的黄铜信筒!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哑地咆哮出来,每一个字都像风箱漏气般艰难,却又带着一股破开阴霾的狂喜:
“王玉坤将军……急报!吐蕃……主力溃败!成都……解围!赤德祖赞……亲率残部约……三万……仓皇西窜!王将军……正全力袭扰迟滞!恳请大将军……火速改道涪水西岸……斜插落鹰涧……抢占……石门关!堵死……狗贼归路!关门……打狗——!”
嗡!!!
那嘶哑的吼声如同一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劈在凝固的中军大帐上!所有疲惫的神经,仿佛瞬间被通上了万伏高压!
幕僚们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外围警戒的亲兵忘记了呼吸;
连不远处倚着兵器休息的老兵们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前一刻还沉重如铅的空气,这一刻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汹涌澎湃的狂潮冲破!
张巡的身体,如同一座被唤醒的火山,猛地一震!他倏然转身!
那张因血火煎熬、忧心如焚而布满尘灰、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坚毅面庞,在看到那染血的铜管、听到那简短却石破天惊的消息的刹那,仿佛从千年冰封中被投入熔炉!
巨大的震惊瞬间被滔天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狂潮淹没!
连日阴霾笼罩的双眼,如同两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霹雳,骤然亮起!
一种近乎失态的、久违的光芒在其中疯狂闪耀、炸裂!
他脸上深刻的纹路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伸出的右手,那指挥千军万马沉稳如山的手,此刻带着一丝清晰可见的颤抖,如同鹰隼攫取猎物般,一把将铜管夺了过来!
“好!好!好一个王玉坤!好一个特战营!”张巡的声音彻底变了!
不再是平日的威严沉雄,而是蕴含着金石摩擦般的激越和锋芒!
一连三个“好”字,如同三记重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震得人头皮发麻!
他甚至顾不上仪态,近乎粗暴地用拇指生生撬开了铜管的螺旋封盖,抽出里面折叠得紧密的、带着汗水和泥土气息的密信。
那双鹰隼般的锐目,以近乎贪婪的速度飞速扫视着那由特制炭笔书写、略显潦草却字字千钧的笔迹!
“传我将令!!!”张巡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不容置疑地钻入每一个竖耳倾听的将士耳膜深处!
“丢弃所有非必要辎重!帐篷、锅具、攻城器械……统统丢掉!只带三日干粮、武器箭矢、饮水和急救药品!轻装!目标——”
“——涪水西岸!石门关!全速!急行军!半个时辰内完成转向!违令者——斩!”
“将士们!!”他环顾四周,目光灼灼如火炬,扫过每一张疲惫而此刻却开始焕发光彩的脸庞。
“天佑大唐!赤德祖赞那条高原老狗!正夹着尾巴、拖着他那数万残兵败将,妄想逃回他的高原狗窝!”
“嗷——!”压抑的欢呼如同火星投入干柴。
“陛下的煌煌天言犹在耳边!”张巡的声音更加高亢激昂,充满神圣和愤怒,“御旨明示:要将吐蕃狗贼,尽数埋葬在蜀地!永绝后患!”
他指向西北和更远的西方,“哥舒翰大将军此刻在陇右磨刀霍霍!高仙芝大将军在安西厉兵秣马!他们的虎狼之师枕戈待旦,只等着我们——”
“此战——”
“乃灭国之战!建立不世之功勋!就在眼前!就在——石门关!”
“全军!!!目标石门关!给我跑起来!!追上他们!碾碎他们!!为了——大唐!!杀——!!!”
……
……
云雾谷。
“报——!王将军急报!”
“大帅!王玉坤将军飞鸽!成了!吐蕃主力攻不下成都城,又听闻拦截不了我等三路大军!他娘的赤德祖赞老小子跑了!带了大概三万残兵败将正像火烧屁股一样往西边窜呢!王将军正带着他那帮‘阎王’在后头咬着腚追!他让我们——立刻!马上!轻装快骑!沿着涪水西岸!直扑石门关!关门!打狗!等着收网!!”
张小虎猛地爆发出夜枭啼鸣般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王玉坤!”
张小虎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凶光,如同饿极的猛虎终于锁定目标:“传——令!”
“亲卫营!陌刀营!所有还喘气儿的、骨头没断干净的、还能爬上马背的!给老子滚过来集合!就现在!立刻!马上!!”
他瞪着牛眼扫视下方,“把你们的快弩给老子带齐了!箭!给他娘塞满!能装多少装多少!一人再抢一匹吐蕃马的料!给老子备足!跟老子去石门关——堵门!!”
他的口水几乎喷到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亲兵脸上。
“剩下那些死狗瘫的!都给老子爬起来!把这破山谷给老子舔干净!一个铜板!一根针都不许落下!俘虏给老子用绳捆严实了!等后面人来接手!”
话音未落,张小虎已经几步从石坡上窜跳而下。
亲卫早已牵过他那匹暴躁异常的纯黑西域战马:“走,杀敌。”
……
……
涪水葫芦口。
主将刘志群目光锐利而深邃,缓缓扫过每一处细节——战场的格局、缴获物资的种类数量、俘虏的士气状态。
脸上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和一丝掩饰得极好的疲惫。
“报——!王玉坤将军飞鸽急报!”一名亲兵步履矫健但又不失稳重地快步上前,双手奉上一支小巧玲珑的竹筒。
刘志群沉稳地伸手接过,动作不疾不徐。
他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由特殊密码记录的蝇头小字……
如同在平静的湖心投入了一颗巨石!
刘志群眼中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锐利如鹰隼的锋芒猝然爆射出来!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无比笃定的、尽在掌握的弧度!
“好!”他猛地一握拳,指节因极度用力而瞬间发白,发出轻微的骨节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能穿透喧嚣的金属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周围所有高级将领的耳中:“大局已定!吐蕃!气数尽了!”
“立刻集结本部人马!抛弃所有笨重器械!攻城槌、投石车、笨重粮车坛坛罐罐——一概丢弃于路旁或集中看管!只带随身武器、弓弩、三日军用干粮、水囊!目标——石门关!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不惜跑死战马跑断人腿!也要抢在吐蕃溃兵之前抵达!与张巡大将军、张小虎将军会师!”
……
……
石门关,并非一座孤立的山门,而是天地造化在这片险恶群山中雕凿出的、一道名副其实的生死门扉!
它坐落于两座如刀劈斧削般垂直耸立的巨大山峦之间。那两座巍峨的山峰,犹如顶天立地的洪荒巨神,沉默地俯视着凡间蝼蚁的挣扎。
峰顶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即使在盛夏,冰冷的寒气也顺着陡峭的石壁向下渗透。
关隘的出口极其狭窄,最窄处不过区区二十步(约三十米)!
一条因千万年山洪冲刷而形成的、布满嶙峋怪石的干涸河道,从这狭窄的关口蜿蜒穿过,构成了唯一可行的、通往西方高原的路径。
河道两岸,是嶙峋陡峭、高达数十丈的绝壁!
岩壁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铁灰色,间杂着暗红如血的条纹。
石质坚硬如铁,常年风化形成的岩洞和裂隙如同魔鬼的眼窝。
无数粗壮的树根从石缝中顽强地钻出,虬结盘绕,状如巨蟒缠身。
攀爬?除非肋生双翼!想用简陋工具凿开通道?痴人说梦!巨大的、常年不化的浮岩和冰川堆积形成的乱石堆(石海),犬牙交错地遍布在靠近关口外侧的开阔地上,构成了第一道天然的、难以逾越的死亡屏障。
唯有控制了这个咽喉,就等于扼住了通往吐蕃高原腹心的命脉!
关外,是辽阔而相对平坦的河谷阶地(所谓“开阔地”也是相对于关内的狭窄而言),那里曾是吐蕃大军雄心勃勃踏入唐境的起点;
关内,则是不断抬升、愈发荒凉、气候骤变的高原莽原。如今,这道锁钥,将是吐蕃溃军逃生的最后希望,也将是他们万劫不复的——死门!
……
……
“赞……赞普,前面……就是石门关了!”一名脸上带着新鲜箭伤的铁卫队长,声音嘶哑地汇报,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仿佛在无尽黑暗里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冲过去!只要冲过去……我们就……”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恐慌呐喊彻底打断!
“啊——!唐军!唐军——!!”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惊恐万状的尖叫如同瘟疫般瞬间传染了整个河谷!
“唐军堵关!!!”
“石门关上有唐军!”
“完了!我们被堵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