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听过了温明棠庄周梦蝶后几千年的世界,再看大荣,当真让林斐切实感受到了那几千年光阴存在、慢慢衍化的痕迹。至少从温明棠庄周梦蝶的梦中,他看到了这几千年的光阴衍化终究是向着更好的那一面而去的,不管是日新月异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还是那桎梏人的所思所想,虽走走停停、兜兜转转、甚至偶尔也出现过倒退,可大方向总是愈来愈好的。
“温师傅是女子,我等不是啊!”刘元唏嘘了一声,闭上眼,以袖遮住自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觉得日头太刺眼了,他遮着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我想到我那小青梅未婚妻了,最开始启蒙读书习字时,她学的比我快多了,可后来,学的就同我不一样了,走的也不是同一条道了。”
“如此看来,我等男子还是要珍惜啊!”他喃喃道。
院子里的蝉鸣声不绝,众人没有接话,却看了眼刘元,幽幽叹了一声。
……
午后闲暇时在院子里闲坐的不止大理寺众人,也有被提及的杨氏族老。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此时同心腹念叨的同大理寺众人念叨的正是同一件事。
“我施恩不图报不假,可她至少要是个人。”杨氏族老说道,“何为人?知礼义廉耻,行事得体有分寸是为人。”
“温玄策那遗物她还当真好意思自己一个人藏起来,不透露给人家亲生女儿半点消息?还当真好意思独享了这好处,不让人家亲生女儿分到半分庇荫?甚至非但独享,还防人家亲生女儿一手,直接把那条路挡了,绝了?”杨氏族老说到这里,摇头说道,“她眼里的香饽饽裕王虽其实是坨大粪,可裕王是大粪同她的行为无关。裕王是好是坏是裕王的事,同温秀棠照顾不照顾人家亲生女儿是两码事!”
“吃相如此难看,行为如此凉薄,刻薄而寡恩,反咬恩人一口的毒蛇说的就是这等人。”杨氏族老说道,“莫说温玄策遗物在她手上了,就是温玄策本人在她手上,这等人……我等又怎会去接触?也怎敢去接触?谁不惧被这等咬人的毒蛇纠缠上?”
既是讲人情,那便将人情讲到底,以真心换真心,以人情换人情。温秀棠想要向他们讨要温玄策这笔人情,试问拿来交换的她自己的那份人情在哪里?
“属下先时不曾察觉,只是走到如今这地步了,才倏然发现温玄策的举动当真如那绕梁余音,久久不绝。”一旁的心腹说道,“他把这遗物给温秀棠,不是正巧可以让族老这般的人看清温秀棠的为人了吗?”
杨氏族老看了眼心腹,笑道:“其实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孩子,多半也是猜得到其行径的。可愈是那等品行不端之辈,愈是一双眼只盯着旁人瞧。宽于律己,严于待人,会为自己寻各种各样的借口。而反之,那品行端方之辈,多数时候则是反过来的,严于律己,宽于待人,遇事时总是先自省是否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云云的。”
“有句话叫做防君子不防小人。我若是温玄策,也会事先做的滴水不漏的。因为一旦让她找到那一丝我做的不够好的漏洞和理由,她都会气势汹汹的指责起旁人来,想办法将责任尽数推到旁人头上。”杨氏族老说道,“听闻那温秀棠享受了多年温玄策遗物的好处,可到清算她之时,她却在狱中将温玄策‘那蠢笨贼子’这句话骂惨了。”
实在寻不到温玄策薄待自己的借口,就骂温玄策是‘蠢笨贼子’,事实摆在那里,实在寻不到漏洞和理由推脱时,温秀棠依旧在试图将错处推到旁人头上,寻着各种辩驳推脱的借口。
“看温秀棠这般刻薄寡恩的举动,谁不害怕?谁又敢行善?”杨氏族老摇头说道,“所以才会让裕王捡了这个漏罢了。”
“烂泥似的人,一旦沾上,脱下来也要蜕层皮,烦得很!最好从一开始就莫要给她沾上自己的机会。”杨氏族老说到这里,笑看了眼心腹,“更何况虽说行善不图报,可终究是亲女在侄女之前的。她拿着遗物不同温玄策亲女分享,我等行善却是看在温玄策的面子上,是温玄策的人情债。所以哪怕是田家那位那等人,也不会插手给予庇荫的。因为在田家那位算计至极致之人眼中看来,温玄策的人情债只能落到温玄策最亲的血脉头上,也就是叫温玄策亲女承了这情,才算有说法。那温秀棠拦住了温玄策的亲女,不让温玄策亲女承情,他那等算计至极致的生意人又怎么可能给出这笔人情债?”
“在那等生意人眼中,再亲的侄女都是不如亲女的。这本也是人世公认的血脉规矩,那遗产也断没有亲女尚在便将其给侄女的道理,多的是亲生子女不在便将遗产直接送还官府之人。”杨氏族老说道,“对他那等人而言侄女是没用的,所以温秀棠即便刻薄寡恩,可要是当真聪明,看明白了这一点,便知晓必须将温玄策亲女拉进来的。只有温玄策亲女在她手上,温玄策的人情才能完整的被她承到。”
心腹听到这里,却是下意识的拍了拍胸脯,唏嘘道:“还好她没那般聪明,若是当真叫她这般聪明了,那温小娘子可就惨了。”
“是啊!明明是温玄策的人情,旁人也是看在温玄策亲女的面子上砸下的善缘。那人情债记在温玄策亲女的头上,那好处却叫那手里拿着遗物,以一句‘长姐如母’自居,将温小娘子拿捏在手里的‘活老母’温秀棠拿了。”杨氏族老说道,“有这么个实打实好处拿捏在手,账却尽数记在温小娘子头上的阴险‘活老母’在身边的话,温小娘子可就惨了!”
心腹点头,唏嘘了一声,又看向杨氏族老:“不过这等事,族老这等人当看的明白的,只要看的明白便不会去配合这‘活老母’的,也不会给这个‘活老母’只收好处,不担还债之责的机会的。”
杨氏族老点头,说道:“明眼人都知道那么一回事。真想行善之人也不会给这‘活老母’机会,让她趴在温玄策亲女身上吸血的。可若有那居心不良之徒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利用温玄策人情这个幌子做旁的事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如此?该怎么办?”心腹想了想,说道,“若温小娘子是个老实呆笨的,那‘活老母’阴险、居心不良,温小娘子不是惨了?而且这等‘活老母’指不定会将那账都推在温小娘子头上,自己拿走九成九的好处,剩余的零头则给温小娘子勉强糊口,这般一边以‘照顾堂妹的恩人‘的名义吸温小娘子的血,一边百般苛待温小娘子呢!”
毕竟那花魁娘子当时可是实打实的做过拿温玄策遗物换裕王的供奉,而后打着‘照顾堂妹’的名义,让人家亲女到她身边来做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老妈子婢女的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