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备增税,乃数年前被否决的一项提案,主张在全国加征三成农税,专用于扩充边军与修筑要塞。当时因民生艰难,遭群臣反对而搁置。若此事属实,则意味着有人不惜制造混乱,只为推动战争经济。
“谁写的信?”陈曦紧盯阎明。
“匿名。”阎明摇头,“但笔迹鉴定显示,与已故御史王衡相似。而王衡……正是当年坚决反对增税之人。”
陈曦心头一震。
王衡已死三年,若真留下遗证,说明这场布局早就在酝酿之中。
“看来。”贾诩忽而轻笑,“这场风波,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啊。”
散会后,陈曦独自留在殿中,反复推敲阎明之言。
他不信巧合。
赵元被捕、匿名信出现、军备议题重提……一切太巧了。
这不像揭露真相,倒像一场新的误导??**有人正试图将水搅得更浑**。
他唤来孙敏:“立刻彻查王衡死因。另外,派人盯住所有曾支持‘军备增税’的官员,尤其是兵部左侍郎崔烈,此人与西域胡商往来密切,近年财富暴增,极可能已被渗透。”
“你还怀疑……外敌插手?”孙敏皱眉。
“我不排除任何可能。”陈曦沉声道,“若国内腐败不足以支撑变革阻力,那就只能说明??有外部势力在资助这套谎言体系。他们不需要占领城池,只要让我们自己崩溃就够了。”
孙敏默然离去。
陈曦坐在灯下,翻开一本旧册??那是邢苑生前留下的笔记残卷。其中一页写着:
gt;“今观天下,弊不在技,不在法,而在信。官不信民,民不信官,上下离心,如舟无舵。若欲变革,先重建信任。而信之基,始于透明,成于共担。”
他轻轻抚过那行字,仿佛还能看见好友伏案疾书的身影。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似瓦片微移。
他猛然抬头,喝道:“谁!”
一道黑影自屋檐跃下,落地无声,手持短匕直扑而来!
陈曦侧身避让,袖中滑出一把精钢折刀,格挡住致命一击。刺客动作迅捷,招招奔喉、心、腹三大要害,显然是traed杀手。
两人在殿内缠斗数合,陈曦终究年岁不敌,渐落下风。
危急时刻,一道银光破窗而入,正中刺客手腕!匕首应声落地。
“爹!”陈裕持弓立于门外,箭矢尚在弦上。
刺客见势不妙,翻身跃起,撞碎窗棂逃向夜空。
“追!”陈曦厉声。
片刻后,侍卫回报:“追至朱雀街拐角,失去踪迹。但在现场发现一枚铜牌,刻着‘曲’字,背面有个极小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
陈曦接过铜牌,眼神冰冷。
“曲-eye……曲义之眼?”他喃喃,“还是……监察之眼?”
他忽然想起什么,疾步走向密室,翻出一份尘封档案??凤历八年,先帝曾秘密组建一支直属皇权的情报组织,名为“玄瞳”,由曲义统领,专司监察百官、肃清内奸。后因权力过大,引发朝臣恐慌,被迫解散。而曲义本人,也在归乡途中遭遇伏击,重伤致残,不久病逝。
难道……这个组织并未消失?
难道所谓“曲先生”,正是继承了“玄瞳”遗志之人?
可问题是:他们是正义的清算者,还是披着正义外衣的新霸权?
陈曦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
从今往后,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加清醒。
次日清晨,他发布新令:
一、全国范围内暂停一切“祥瑞”上报,违者以妖言惑众罪论处;
二、设立“农产实测团”,由少府派出专员,联合民间学者、退役老兵,实地丈量田亩、抽检产量,结果公开公示;
三、凡举报官员报复百姓者,一经查实,该官立即革职,永不录用;
四、赦免所有因恐惧而被迫造假的小吏,鼓励其转为清查司线人,戴罪立功。
与此同时,他在李七目村重建良种仓库,并亲自写下匾额:“信始于行”。
百姓跪拜流泪,称其为“青天再世”。
然而,风暴的另一端,黑暗中的棋手已然落子。
数日后,一名清廉著称的县令??豫州?阳令韩遂,在家中自缢身亡。遗书中写道:“侯爷查贪反腐,本为善政,然手段酷烈,株连过广,致百官寒心。吾虽无罪,却恐一日被诬,辱及先祖,故以死明志。”
消息传出,舆论骤变。
原本支持改革的声音开始动摇。士林间流传一首诗:“雷霆除蠹本无私,奈何霜刃不留余。忠臣尚且难自保,何况庸碌伴朝裾?”
更有儒生联名上书,称陈曦“专权跋扈,滥兴大狱,离间君臣”,请求太子出面调停。
陈曦看着那份奏章,久久无言。
他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他们找到了那个“清官”,并让他以最悲壮的方式死去,从而将道德高地牢牢占据。
这不是结束,而是决战的开端。
他提笔写下一行批语:
gt;**“韩遂之死,须彻查到底。若有一丝冤屈,我愿负荆请罪;若有半分伪造,我必掘墓焚尸。”**
然后,他召来陈裕,郑重说道:
“从今天起,你要学会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往往披着最仁慈的外衣出现。而我们要做的,不是停止前行,而是走得更稳、更准、更亮堂。”
窗外,朝阳再次升起。
长安城沐浴在金光之中,仿佛洗净了昨夜的血与暗。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