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噼啪作响,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
苏听梅沉默片刻,羽扇指向被围的蝎族残部:“轩亲王可知,为何我要留他们活口至此时?”
楚轩挑眉:“莫非不是为诱使黑石堡出兵?”
“是,也不全是。”
苏听梅策马缓缓前行,楚轩与他并肩:“蝎族骑兵之强悍,轩亲王应该比苏某更清楚。”
“平原野战,纵有十倍兵力,也难以全歼四万铁骑。他们若想走,总能冲出去大半。”
“那先生的意思是?”
“所以接下来的围点打援,重点不在歼,而在溃。”
苏听梅的声音如夜色般沉静:“今夜子时,当阿史那的四万铁骑抵达时,我们要让秃发浑的残部恰好突围而出。”
楚轩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精光大盛:“先生是说……”
“两支残军汇合,军心必乱。”
“秃发浑重伤,阿史那急躁,四万八千败军聚在一处,看似兵力大增,实则指挥不一,士气低迷。”
苏听梅羽扇轻点:“那时,我们再从三面施压,独留北面缺口。”
“北面是……”
“黑石堡方向。”苏听梅接道:“他们必向黑石堡溃退,而我们,就跟在后面。”
楚轩倒抽一口凉气:“一路驱赶,一路追杀,溃军冲垮自家防线。”
“等他们逃回黑石堡时,我东路偏师早已在堡外严阵以待,前有坚城不纳,后有追兵掩杀……”
“四万八千铁骑,不战自溃。”
苏听梅的声音轻如叹息:“此役之后,蝎族此地的精锐,一朝尽丧。”
夜风骤紧,卷起沙尘。
楚轩深深看着身旁的黑袍谋士,良久,才缓缓道:“先生此计,未免太过狠绝。”
“狠绝?”
苏听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却比北疆寒风更冷:“轩亲王可知,蝎族犯边,北境三镇十万百姓遭屠?”
“妇孺被掳为奴,男子钉死道旁,婴儿挑于枪尖?”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兵法云,慈不掌兵,今日若对蝎族仁慈,来日我中原百姓,便是待宰羔羊。”
楚轩默然。
许久,他重重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只是……”
他看向被围的蝎族残部,“那秃发浑也算一代名将,落此下场,可惜了。”
“乱世名将,如星坠夜,本就寻常。”
苏听梅抬首望天,子夜星空璀璨:“要怪,只能怪他生在了不该生的地方,遇上了不该遇的时势。”
远方传来急促马蹄声,探马飞驰而至:“报——蝎族援军先锋已至五十里外!”
楚轩与苏听梅对视一眼。
“传令全军,”苏听梅羽扇轻抬:“按原定部署,准备迎敌。”
“围点打援!”
楚轩翻身上马,金甲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火圈之外,黑夜如墨。
而黎明前的最后一场杀戮,即将在这片荒原上,拉开血腥帷幕。
子夜过半,北方的地平线开始震颤。
起初是细密的、有节奏的闷响,像远方的闷雷贴着大地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