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目光触及客厅里仍在低声交谈的三人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翻天覆地的情绪无声地席卷了内心。
我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徐叙和岑苍栖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带着一丝结束拜访的意味,微笑着向那位男主人的告别。
步出庭院,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梅树上。
枯枝在冰冷的空气中伸展,满目是冬日特有的清冷与荒芜。
但女主人口中那漫长等待,竟被她描绘得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暖意。
“怎么样,聊得如何?”徐叙性子急,刚走出院门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眼神里满是关切。
“你……你事先难道不知道这家男主人的身份吗?”虞觅显然还没能从男主人是妖这个巨大的冲击里缓过神,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余波。
“当然知道,”徐叙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只是来之前太匆忙,忘了跟你们细说清楚。”
“前阵子我到处打听,又上网四处留言,想找关于鬼婴的消息,只有他认真回复了我。”
“后来我们聊了挺久,彼此放下了些戒心,这才想着在他妻子临产前,让你们见上一面,好好聊聊,或许……能有些帮助。”
“情况看着相似,但终究还是不同的。”虞觅冷静地分析道,眉头微蹙。
“其实……”徐叙顿了顿,目光转向我,语气变得直接而带着一丝沉重。
“如果这孩子真的无法……拿掉,那最终也只能是顺其自然,让它来到这世上。”他直接挑明了我如今面临的处境。
“再说吧。”我垂下眼帘,声音轻飘飘的,努力想将这个沉重的话题一带而过。
女主人说的没错。
她的亲身经历确实让我心里多了一份心安。
此时感受着腹中胎儿那幼小心脏的跳动,我心中少了那一丝惶恐不安。
只是,我不明白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能让她独自熬过那些孤独的日子,等待一个没有归期的人,却仍觉得过程幸福万分。
幸运的是,她等到了。
孩子的到来似乎让他们的生活更为圆满和热闹。
可我与岑苍栖之间……
我说不清。
似乎并没有那样刻骨铭心、缠绵悱恻的情意,足以支撑我抛开所有顾虑与重担,义无反顾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唯一让我心头反复动摇、撕扯的,是这孩子将成为这茫茫人世间,与我血脉相连、至为亲密的存在。
而我也没有像她一样,无忧无虑,能沉下心来做一个温柔的母亲。
我的肩上,背负着太多过往与未尽的执念,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于是,回家之后,我的思绪便反复在利弊之间横跳着。
整个人陷入了纠结。
“咦?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反而更闷了?”徐叙凑近,不解地研究着我空洞失焦的眼神。
“你别吵,让我安静会儿。”我翻了个身,将脸庞深深埋进沙发的柔软靠垫里,仿佛要隔绝外界的一切声响。
这一躺,就躺睡着了。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不知何时,岑苍栖已将我轻轻抱回了房间。
昏黄朦胧的灯光勾勒着他侧脸的柔和轮廓,那熟悉的线条此刻却让我的心绪更加纷乱如麻。
在为人夫这方面,不管是他曾经痴傻的时候,还是如今变得成熟又面面俱到,他都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我安然接受着他给予的所有照拂与温暖,心底却如同枯井,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深情。
我承认,他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渗入了我心底最隐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