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被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吸入,灼烧着肺叶。
他脸上沾满了雪泥、硝烟和点点凝结的血渍,左臂的伤口在棉袄破口处隐隐作痛,但这些都被他彻底无视。
他的目光,像两道淬了冰的锥子,死死钉在雪地上那个徒劳扭动、喷溅着生命余烬的躯体上。
七八步的距离,在死寂的雪野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风声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队长挣扎着,用左手撑起半边身子,脸上血污和雪泥混合,一片狼藉。
他抬起头,仅存的那只眼睛,映出了步步逼近的身影。
那身影逆着惨淡的天光,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气息。
队长的眼中,疯狂和怨毒瞬间被一种源自骨髓的、冰冷的绝望所覆盖。
他想咆哮,想诅咒,想抓起地上的石头扔过去,但断腕处撕裂般的剧痛和迅速流逝的生命力,让他只能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喘息。
李长歌走到了他面前。
没有言语。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李长歌俯身,左手如同铁钳,一把攥住队长脑后脏污油腻的发辫,猛地向上提起。
队长的脸被迫扬起,沾满血污的喉咙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李长歌沾满雪泥和血污的右手,稳稳地、缓缓地,握住了那柄深深钉在冻木椽子上的刺刀刀柄。
刀身因之前的撞击和钉入而微微弯曲,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冻僵的指尖传来,刀锋上残留的暗红冰晶在微弱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
他手腕发力,猛地一拧一抽!
“嗤——”
刺刀带着粘连的碎木屑和几缕冻硬的血丝,被拔了出来。
刀身依旧狭长,带着单侧血槽,寒光凛冽,映出队长那只因极度恐惧而瞳孔扩散、彻底失去光泽的眼睛。
李长歌握着这柄冰冷的凶器,手臂高高扬起。
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工作。
刀光,混合着雪地反射的惨白光线,一闪而没。
“噗呲。”
一声极其沉闷、短促的声音响起。
像是钝器刺破了厚重的皮革,又像冰锥扎进了冻结的泥土。
队长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嘶吼、所有的怨毒,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瘫软下去。
被李长歌攥住的发辫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那颗头颅无力地向一侧歪倒。
李长歌松开了手。
队长的尸体如同一滩彻底烂掉的泥,重新摔回雪地上,脸侧向一边,大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暗红的、粘稠的血,如同终于寻到了缝隙的溪流,不再疯狂喷涌,而是缓慢地、源源不断地从他颈侧那个深不见底的血洞中汩汩流出,迅速在身下洁白的雪地上蔓延开来,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狰狞的暗红冰湖。
那血泊的边缘还在向外浸润,吞噬着纯净的雪,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
李长歌站在原地,微微佝偻着背,如同扛着无形的千钧重担。
右手依旧握着那柄沾满温热粘稠液体的刺刀,刀尖斜斜指向雪地,一滴浓稠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森冷的血槽,缓缓汇聚到刀尖,拉长,最后沉重地滴落。
“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雪地里清晰得刺耳。那滴血在洁白的雪面上砸开一个微小的、深不见底的红点,迅速被冻结。
很快,李长歌和曲如意,葛杰汇合。
三个人聚集在了一起。
“还剩下最后一批人!”
李长歌靠着祈雨技能,观察了一下封门村的具体情况道。
“等会一起动手!”
曲如意道。
葛杰也是附和。
李长歌没有拒绝。
他简单安排了一下战术。
看了看窗外道:“动手吧!”
“好!”
曲如意和葛杰点点头。
没多久。
李长歌用猎枪击毙树上哨兵。
他借土墙掩护,放倒三个士兵,子弹耗尽。
李长歌掏出匕首,潜入阴影处割断敌人喉咙。
剩余敌人逼近,他点燃草垛制造混乱。
月光下,他如鬼魅般闪出,用最后三发子弹击倒三人。
小队头目撞开房门,却见李长歌从房梁跃下,匕首直插后颈。
夜色浓稠,像倾倒的墨汁,死死糊住整个村庄。
只有那轮悬在枯树梢头的冷月,投下惨淡的银光,勉强给土坯墙、草垛顶和歪斜的碾盘刷上一层脆弱的轮廓。
万籁俱寂,连犬吠也无,唯有风在断壁残垣间游走,发出空洞幽咽的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暗中叹息。
“啪!”
一声脆响猝然撕裂死寂,如同利刃划开黑布。
子弹撕破空气的尖啸紧随而至,“噗”地一声,狠狠啃在李长歌脚边半尺外的冻土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李长歌的身体已像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向侧前方扑倒。
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呛人的浮尘。
他顺势翻滚,后背重重撞在碾盘粗糙冰凉的石基上,碎石棱角硌得生疼。尘土弥漫,刺鼻的硝烟味混着泥土腥气,直冲鼻腔。
李长歌紧贴着碾盘,胸腔剧烈起伏。
他微微偏头,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村庄。
惨白的月光勾勒出不远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轮廓,虬枝狰狞伸向夜空。
树影深处,一点模糊的轮廓刚刚闪动了一下——是哨兵。
他屏住呼吸,右手无声地探向倚在石碾旁的猎枪。
老旧的枪托木质温润,带着常年摩挲才有的油亮光泽。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扳机护圈时,动作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