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沉浸于“理”的修行,日复一日,心境愈发澄明,对周遭万物的感知也愈发细腻入微。这份变化并非体现在灵力增长或招式凌厉上,而是一种内在的沉淀与通达。他扫地时,能感知到每片落叶的脉络与重量,扫帚过处,尘埃落定,却不惊起一丝躁气;他煎茶时,火候、水温、茶性乃至饮茶者的心绪,似乎都能在他心中映照出一幅和谐的图景,使得那盏清茶真正有了宁神定魄的效力。藏书楼的弟子们虽不知其所以然,却愈发喜欢这个沉默寡言、做事总让人感觉格外舒服的杂役少年。
然而,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即便是藏书楼这般清静之地,也难免有摩擦。这一日午后,李清河刚将博闻阁外廊擦拭得一尘不染,便听到阁内传来一阵越来越高的争吵声,打破了平日的宁静。
“荒谬!《山海关隘考》中明载,北麓小道乃采药人所辟,仅容一人通行,如何能潜行大军?你那般注解,简直是臆测!”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带着书卷气的尖锐。
另一个沉稳些,却同样不满的声音反驳道:“李师兄未免太过拘泥文字!舆图所示,北麓虽险,却有溪谷可依,若逢大雾或夜袭,精悍小队未必不能奇兵突出!你只知考据,不通实务,如何能解兵家之妙?”
“王师弟!你这是重术轻道!治学不严,如何能得真知?”
“哼,死守章句,不过是纸上谈兵!”
争吵声引来几位弟子的围观,低声议论着。李清河听出,争吵的双方是楼中两位颇有名气的弟子,一位是精于考据训诂的李惟明师兄,另一位是偏好兵法实务的王镇远师兄。二人因对一本古籍中某处关隘地形注解不同,各执一词,从学术争论上升到了治学方法的攻讦。
阿竹急匆匆从阁内跑出来,看到李清河,如同见到救星,苦着脸道:“木河哥,你快去看看吧!李师兄和王师兄又吵起来了,这次比上次还凶,都快打起来了!先生们今日都不在楼中,没人劝得住!”
李清河微微蹙眉。他平日低调,从不参与弟子间的纷争,但此刻楼中无长辈,若任其发展,恐伤和气,也有违楼中清静。他放下抹布,缓步走入阁内。
只见书架间,两位青年弟子面红耳赤,怒目相对。李惟明手中紧握着一卷泛黄古籍,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王镇远则双手抱胸,下颌微扬,一脸不服。周围几个弟子想劝又不敢上前,气氛紧张。
“二位师兄,请息怒。”李清河走到两人中间,躬身一礼,声音平和。
李惟明正在气头上,见是个杂役前来,不耐道:“木河,此地没你的事,退下!”
王镇远也哼了一声,显然不认为一个杂役能调解什么。
李清河并未退缩,也未因轻视而动气,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最后落在那本引起争议的古籍上,缓声道:“晚辈方才在外擦拭,隐约听到二位师兄争论,似乎是为北麓小道能否行军之事?”
李惟明没好气道:“是又如何?此书乃前朝孤本,记载明晰,岂容后人妄加揣测?”
王镇远立刻反驳:“记载是死,地形是活!为将者当知变通!”
李清河等他们稍停,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晚辈愚见,二位师兄所言,其实皆有道理,只是所站角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