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死抱着不放啊。”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我爷爷是唱皮影戏的,以前村里逢年过节都请他,现在没人看了,他还天天在家练,说‘这是祖宗留下的,不能丢’,可连电费都赚不出来,有啥用?”
“有用。”苏拉忽然想起姥姥家的老纺车,虽然早就不用了,可姥姥总说“看着它,就知道以前的日子多不容易”。“有些传统是根,得留住;但也不能让根长成绳子,把人捆住。”
迪卡拉底老师在黑板上画了棵树,树干上写着“传统”,树枝上挂着“婚姻”“手艺”“习俗”,有的枝桠枯了,有的还发着新芽。“你们看,树要长得好,得修剪枯枝,还得给新枝留地方。”
他指着枯树枝:“就像包办婚姻,以前是为了家族稳定,现在社会变了,这枝桠留着只会耗养分;可像陈家窑的手艺,那是鲜活的枝桠,得施肥浇水,让它接着长。”
“咋施肥浇水?”连帽衫男生问,“总不能让陈师傅一直赔钱吧?”
“我见过有人把老手艺改了改。”马克调出个视频,画面里一个扎染师傅正教年轻人用扎染布做卫衣,“他没丢扎染的手艺,就是换了个样式,年轻人就喜欢了。”
讨论渐渐热烈起来。有人说老家的庙会越来越冷清,后来有人在庙会上加了汉服表演、非遗体验,年轻人又愿意去了;有人说爷爷的皮影戏没人看,他就把故事改成了动画片,在网上火了;还有人说村里的老规矩“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后来年轻人带头反对,现在全家围一桌吃饭,倒比以前热闹多了。
“传统不是死的,是活的。”迪卡拉底擦掉黑板上的树,写了“守”和“变”两个字,“该守的得守住——比如手艺里的门道,习俗里的善意;该变的得敢变——比如那些欺负人的规矩,跟不上时代的讲究。”
他看向大家:“就像建国,他可以不按父母说的定亲,但得记着爹娘养他不容易;就像陈师傅,他可以给瓷器换个新样式,但不能丢了‘雨过天青’的真功夫。”
苏拉后来听说,建国没跟红梅定亲,也没跟爹娘硬吵。他带着城里的姑娘回了趟家,让姑娘跟娘学做布鞋,跟爹聊城里的新鲜事。姑娘嘴甜,给娘买了新衣裳,帮爹修好了收音机,最后爹娘叹着气说“你们自己过日子,别后悔就行”。
陈师傅也想通了,让小周在网上开了直播间,一边烧窑一边讲瓷器的故事。他没在瓷器上印网红句子,就是把杯沿做得圆润点,把手做得顺手点,年轻人说“既有老味道,又好用”,订单慢慢多了起来。
研讨结束时,夕阳正照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上面写着“传统是河,得让它流动”。苏拉觉得这话挺对,就像村口的那条小河,要是一直堵着,就成了臭水沟;让它慢慢流,才能养活着两岸的人家。
有些枷锁,其实是自己给自己套的;有些宝贝,也得学会换个方式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