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赵国那个李牧不是已经……”
“一个名字罢了。”魏哲打断了他,目光死死锁定着山坡上那个人,“你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你做的?”
李牧抚掌而笑:“武安侯用兵如神,五日之内奔袭千里,直取蓟城。如此气魄,天下无双。牧,佩服之至。”
“所以,牧不敢与侯爷当面争锋,只能为您清扫一下前路。”
“范阳,只是开始。”
“前路漫漫,还请武安侯……保重。”
说完,他对着魏哲遥遥一拜,竟拨转马头,不紧不慢地向北离去。
“追!”副将怒吼。
“不必。”魏哲抬手,声音冷得像冰。
他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棋逢对手的寒意。
这个李牧,不是鞠武那样的莽夫。
他没有试图阻拦,甚至没有一次像样的攻击。
他只是烧掉粮草,毒死水源。
他在用燕国自己的土地,为魏哲铺就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他要让这一万秦军,不是战死,而是活活饿死、累死在这片土地上!
“传令!”魏哲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杀掉所有备用战马!”
“留下三日口粮!”
“所有人,下马!”
“徒步,奔袭!”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疯了。
舍弃战马?对于骑兵来说,这等于自断双腿!
“侯爷!不可!”副将跪倒在地,“没了战马,我们……”
“没了战马,我们还是大秦的锐士!”魏哲一脚踹开他,“但没了吃的,我们就是一群等死的废物!”
“我再说一遍!”
“下马!杀马!吃肉!”
“半个时辰后,出发!”
没有人敢再反驳。
冲天的血光,在范阳城外亮起。士兵们流着泪,砍向陪伴自己征战的伙伴。
半个时辰后。
一万名秦军,啃着半生不熟的马肉,背着自己的甲胄兵器,像一群红了眼的野兽,再次踏上了征程。
这一次,他们用双脚。
李牧的骚扰,如影随形。
他从不正面出现。
有时,是深夜里突然从林中射出的一波冷箭。
有时,是道路上一个不起眼的陷阱,让十几名士卒瞬间断腿。
有时,他甚至会派人,在秦军上风口,点燃混着狼粪的湿草,那令人作呕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咳得撕心裂肺。
秦军的士气,在一点点被磨掉。
疲惫,饥饿,绝望,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每一个人。
第五天黄昏。
当最后一匹战马倒下,当最后一个水囊也见了底。
秦军,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只剩下不到七千人。
所有人的嘴唇都已干裂,眼神涣散。
就在这时。
前方,出现了一座城。
一座灯火通明的城。
城楼上,甚至能看到飘扬的酒旗。
“是……是易县!”一名熟悉地理的百将发出嘶哑的狂呼,“那里有燕国的粮仓!我们有救了!”
绝望的秦军,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他们发疯似的,向那座城冲去。
魏哲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那座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暖的城池,看着那洞开的,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城门。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
太安静了。
太顺利了。
李牧呢?那个像影子一样烦人的家伙,消失了一整天。
这不像他。
“侯爷!快走啊!”
士兵们在催促他。
魏哲的目光,扫过那些已经被求生本能支配的士兵。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这支军队,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前方是陷阱,他们会死。如果前方不是,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好。”
“那就去看看。”
“看看太子丹,为我们准备了什么盛宴。”
他提着剑,最后一个,走进了那座城。
城里,空无一人。
但街道两旁,却摆满了桌案。
桌案上,是热气腾腾的肉食,是装满了清水的瓦罐,是堆积如山的麦饼。
香气,瞬间引爆了所有士兵的理智。
他们扔掉兵器,扑向食物,狼吞虎咽。
魏哲没有阻止。
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了城市中央的广场。
广场上,空无一物。
只有一个高台。
高台上,站着一个人。
燕太子丹。
他的身后,是那个自称李牧的儒将。
“武安侯。”
太子丹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这场戏,你还满意吗?”
魏哲抬头,看着他。
“你的刺客,应该到咸阳了。”
“是。”太子丹点头,“或许,此时此刻,他已经站在了秦王的面前。”
“而你,也到了我的面前。”
魏哲笑了:“你以为,凭这座城,这些食物,就能困住我?”
“不。”太子丹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那些正在狼吞虎咽的秦军士卒。
“能困住你的,不是城,不是食物。”
“是他们。”
“是你那可笑的,‘我的人,死一个都嫌多’的执念。”
魏哲的瞳孔,猛地一缩。
“轰隆——!”
一声巨响。
厚重无比的铁闸,从天而降,死死封住了他们进来的城门。
与此同时,城市四周的城墙上,无数的火把亮起。
密密麻麻的燕军弓弩手,出现在墙头。
他们的箭,对准的不是魏哲。
而是那些,还在埋头狂吃的秦军士卒。
“魏哲。”
太子丹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看着你的士兵,被乱箭射死,被饥饿和绝望吞噬,然后,你一个人,杀出这座城。”
“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跪下。”
“跪在这里,自缚双手,向我求饶。”
“我,可以让他们,吃饱了再上路。”
“你的戏,该落幕了。”
“现在,轮到我了。”
“告诉我,武安侯。”
“你,选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