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的城门,不是被撞开的。
是被尸体压塌的。
投石机的巨石轰击了整整两个时辰,城墙早已千疮百孔。
守军的意志,在看到淮水上漂浮的那几十万具尸体时,就已经崩塌了。
当第一块巨石砸碎了城楼的一角,当第一面秦军的黑旗插上墙头。
溃败,像瘟疫一样蔓延。
“破了!城破了!”
凄厉的喊叫声,在这一刻比死神的丧钟还要刺耳。
魏哲策马,踏过满地的碎石和残肢。
他的马蹄上,裹着厚厚的布,此刻已经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
身后,黑色的秦军洪流,顺着坍塌的缺口,涌入这座八百年的古都。
没有欢呼。
只有沉默的收割。
长戈刺出,收回。
横刀挥下,抬起。
每一个动作,都带走一条生命。
魏哲走在最前面。
他没有再去指挥军队。
那不需要他。
王贲是一把好刀,足以将这座已经失去了灵魂的城市,大卸八块。
魏哲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杀人。
一名楚军校尉,嘶吼着从巷子里冲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断了一半的长矛,眼睛通红,像是疯了。
“秦狗!还我家园!”
魏哲看都没看他一眼。
手中的长剑,只是随意地向侧面一挥。
“噗。”
校尉的头颅飞了起来,撞在旁边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放射状的血印。
无头的尸体还在顺着惯性向前冲,直到撞上魏哲的马腿,才颓然倒下。
魏哲甚至没有减速。
“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的愤怒。”
他轻声说,声音被马蹄声淹没。
“那就太无趣了。”
他的目光,锁定了城市中央,那座巍峨的王宫。
那里,是心脏。
只要捏碎了那里,这头庞然大物,才会彻底断气。
……
街道上,到处都是火光。
到处都是哭喊。
秦军严格执行了魏哲的“不留”军令。
只要是拿着武器的,杀。
只要是穿着楚军号衣的,杀。
只要是敢于挡路的,杀。
鲜血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淌,汇聚到低洼处,形成一个个血泊。
魏哲的剑,已经换了三把。
第一把,砍卷了刃。
第二把,刺断在一名楚军力士的胸骨里。
现在这把,是从路边一个死去的楚将手里夺来的。
很沉。
但很趁手。
“当!”
一声巨响。
魏哲一剑劈开了一面迎面砸来的盾牌。
盾牌后的楚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劈成了两半。
内脏流了一地。
魏哲甩了甩剑上的血珠。
“太慢了。”
他皱了皱眉。
这种杀戮效率,还是太慢了。
他索性翻身下马。
“牵着马。”
他对身后的亲卫说道。
“把项燕带过来。”
两名亲卫拖着被五花大绑的项燕,跟在魏哲身后。
项燕的嘴里塞着破布,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魏哲的背影。
如果眼神能杀人,魏哲已经死了几万次。
魏哲没有回头。
他提着那把沉重的阔剑,像一个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闲人,一步步走向前方密集的楚军防线。
那是通往王宫的最后一条主街。
三千名楚军禁卫,在这里结成了密集的方阵。
他们是负刍最后的底牌。
也是这座城市里,唯一还保留着战斗意志的人。
“止步!”
禁卫统领举起长剑,厉声大喝。
“再进一步,杀无赦!”
魏哲停下了脚步。
他歪了歪头,看着那名统领。
“杀无赦?”
他笑了。
那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们说的。”
话音未落。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快。
快得不可思议。
那是纯粹的肉体力量爆发出的极致速度。
地面上,留下两个深陷的脚印。
下一瞬。
魏哲已经出现在了那名统领的面前。
统领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下意识地举剑格挡。
“咔嚓!”
魏哲的阔剑,带着万钧之力,重重地砸下。
统领的长剑瞬间崩断。
阔剑去势不减,直接从他的头顶劈落,一直劈到胸口。
“噗嗤!”
鲜血像喷泉一样,溅了魏哲一身。
他没有擦。
他甚至没有停顿。
一脚踹飞两半的尸体,借力冲入了密集的枪阵之中。
“杀了他!杀了他!”
楚军禁卫惊恐地大喊,十几杆长矛同时向他刺来。
魏哲不退反进。
他侧身,让过两杆长矛,左手猛地探出,抓住了其中一杆。
用力一拉。
那名持矛的士兵惊叫着被拽了过来。
魏哲右手阔剑横扫。
“砰!”
那士兵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
紧接着,魏哲以这具无头尸体为盾,硬生生撞开了面前的枪林。
虎入羊群。
这已经不是技巧的比拼。
这是单方面的碾压。
魏哲的每一剑,都大开大合。
没有任何花哨。
就是劈,砍,砸。
只要被他的剑碰到,非死即残。
断肢横飞,血肉飞溅。
他的身边,很快就清空了一片。
“来啊!”
魏哲大吼一声。
声音如雷,震得周围的楚军耳膜生疼。
“这就是楚国的精锐?”
“这就是你们保卫大王的决心?”
“太弱了!”
“太弱了!”
他一边吼,一边杀。
一名楚军偷袭他的后背,长刀砍在他的肩膀上。
“当!”
火星四溅。
魏哲没有穿甲,但他里面的衣衫下,是一层黑金丝编织的软甲。
刀锋切开了外袍,却被软甲挡住。
魏哲猛地转身。
左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脸。
五指用力。
“咔吧。”
那人的颧骨被捏碎,眼球暴突。
魏哲随手将他甩出去,砸倒了一片冲上来的敌人。
杀。
杀。
杀。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一种颜色。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的用力而酸胀。
但他没有停。
反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武安侯的宿命。
以杀止杀。
以暴制暴。
“让开!都让开!”
一名身材魁梧的楚军猛将,推开众人,挥舞着一根狼牙棒,向魏哲砸来。
“死!”
风声呼啸。
魏哲抬起头。
他不闪不避。
双手握住剑柄,迎着那狼牙棒,狠狠地劈了上去。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
火光照亮了整条长街。
那根纯铁打造的狼牙棒,竟然被魏哲这一剑,硬生生地削去了一半!
那名猛将虎口震裂,满脸骇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魏哲的第二剑,已经到了。
“噗!”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魏哲一脚踢开尸体,踩着满地的血浆,继续向前。
他身后的秦军,看着自家主帅如此神勇,一个个热血沸腾。
“大帅威武!”
“杀光楚狗!”
黑色的洪流,跟随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彻底淹没了这条长街。
三千楚军禁卫。
不到半个时辰。
全灭。
……
王宫的大门,就在眼前。
朱红色的宫门,紧紧关闭着。
门上那两排巨大的铜钉,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魏哲站在台阶下。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黑色的长袍已经变成了暗紫色,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他的脸上,凝固着一层血痂。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可怕。
“把项燕带上来。”
他喘着气,声音沙哑。
两名亲卫将项燕拖到了最前面。
项燕跪在地上,看着那扇紧闭的宫门,眼中流下了血泪。
他知道,门后是什么。
那是大楚最后的尊严。
也是即将被践踏的终点。
魏哲走到项燕身边,伸手拔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咳咳咳……”
项燕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魏哲……”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不得好死……”
“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
魏哲用剑尖指了指那扇宫门。
“老将军。”
“你说,这扇门,能挡住我多久?”
项燕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大楚……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君王!”
“大王……大王一定会……”
“会什么?”
魏哲打断了他。
“会自刎?”
“会焚宫?”
“还是会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女人的裙子底下发抖?”
他冷笑一声。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大王。”
说完,他不再理会项燕。
他独自一人,走上了那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
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走到宫门前。
他没有叫人撞门。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阔剑插回腰间。
然后,伸出双手,按在了那两扇巨大的门扉上。
“喝!”
一声低吼。
他全身的肌肉坟起,青筋如虬龙般暴突。
恐怖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爆发。
“嘎吱——”
那扇重达千钧,平时需要十几名力士才能推动的宫门。
竟然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缓缓地。
裂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
“开!”
魏哲再次发力。
“轰!”
宫门洞开。
巨大的回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魏哲站在门口。
逆着光。
像一尊从地狱降临的修罗。
宫殿里,乱成一团。
无数的宫女、内侍,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跑。
地上散落着金银珠宝,丝绸锦缎。
而在大殿的尽头。
那张象征着楚国最高权力的王座上。
楚王负刍,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