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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一语忘情水流花谢两番问病藕断丝连(2 / 2)

行素道:“哦!病是这样重,你知道他是住在哪个医院里吗?”

那女子道:“是高等医院,二等第二十四号房间。”

行素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就向高等医院来。但是她心里,却十分诧异,她如何会知道如此清楚?不过这时要去探惜时的病,就无暇去过问这些细末缘由,坐了车,直向高等医院来,这医院是外国大夫私人开的,来探病的人,倒并不费什么手续,查明了病人住的房间,直接就可以向里面走。

行素走到房门外边,正好有个女看护,由里面走出来。行索退后一步,向她招了一招手,低声问道:“请问,这里有个姓黄的病人吗?”

女看护对她打量了一番。笑道:“你姓米吗?”

行素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女看护道:“这个病人,他天天叫着密斯米呢!但是他昏迷的时候这样子说,清醒过来,他又否认,所以我们也没法子去找您,现在醒着,你可以进去看看。”

行素听了这话,二十四分地难过。这样看来,人家说他为着女人病了,是为着另一个女人,于自己可没关系,不过既是到这地方来了,总不能不看病人就走开,因之悄悄地推着门,走了进去。

只见靠着窗户,直摆了一张小铁床,铁**一白如雪,惜时拥了被高高地睡在**,正注视着窗外的日影,好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当推门的时候,他以为是女看护进来了,并没有去注意,这时他猛然一回头,看到了行素,倒吃了一惊,啊了一声。

行素见他那瘦削的面孔,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一头的乱头发,都是蓬散着,见人未笑,先露了牙齿,在这种种方面,都觉他十分可怜。在这一刹那间,对于惜时以前过去的事,自然会忘了一个干净。便走到床面前,低声向他道:“我刚才在学校里上课,才听说你病了,你怎么会突然得这样一个病呢?”

惜时唉了一声道:“这无非是吃了坏东西。”

行素道:“大夫没有说是什么病吗?”

惜时踌躇了一会儿道:“大夫说的是外国病名,我听了也是不懂,不过到了医院里来以后,听着大夫的指挥,已是不要紧了,多谢你抽了工夫来看我,请坐坐。”

说着,他就用手指了床面前一张方凳子,让她坐下。

行素见他不分界限,感情显然是好得多,心里更又痛快一点。于是含笑点了一点头,在那方凳子上坐下。因笑道:“大夫没有说,禁止别人来探病吗?”

惜时道:“倒不禁止,但是也并没有人来看我病的。”

行素道:“哪个送你进医院的呢?”

惜时道:“不过是两个男同学。”

行素道:“以后还有谁来看过你的病吗?”

惜时哼着道:“不过是一个同乡。”

行素哦了一声,沉默了许久,然后问道:“除了同乡,至好的朋友,也没有来看望你的病吗?”

惜时对于这句话,似乎有十分难为情的样子,哼着,轻轻道了“没有”两个字。

行素背转身去,两手扶了膝盖,将衣襟上的灰,吹了两下,然后问道:“密斯……米!她,她没有来过吗?”

惜时道:“她,她……或者不知道我病了。”

行素道:“你是常和她见面的,何至于你病了,她会不知道呢?”

惜时叹了一口气,把头别转去了。这一声叹气,虽没有叹出来,然而行素那时一回头,正看到他那种极不快活的神气,就更知道这里有紧要关键在内了。心里一明白,这时就用不了再问,看见旁边茶几上,有一个玻璃壶和玻璃杯子,就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举了送到他面前,低声笑问道:“你要喝一点吗?”

惜时点点头,她就将这杯开水,送到惜时嘴边,让他就在她手上喝了。

又坐谈了一会,外国大夫来了,看见行素在这里,便对她说:“病人还不能多谈话,看病的人,还是各自少说两句的好。”

行素是个有新知识的人,当然极尊重医生的话,因之和惜时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出得医院来,觉得空气都格外地新鲜,呼吸非常灵爽。坐了车子,回到双家,见了双玉佩,微笑着点了点头,玉佩心里很奇怪,她出门的时候懊丧得如丧考妣一般,怎么回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欢喜,莫非她和黄惜时言归于好了?因之随着她进房笑问道:“行素!你见着黄惜时吗?我想你恨他恨极了,他对你赔了许多不是,你都没有理会他的。”

行素笑道:“拿我开什么穷心。”

玉佩道:“咦,这就很奇怪了,你出去,的时候,不是和我讨论过黄惜时的事吗?我猜你到学校里去的时候,一定会……”

行素道:“不必说了,他病了,在医院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玉佩道:“你到医院里去看他来的吗?他害的是什么病?”

行素笑道:“我没有去看他,我不知道。”

玉佩道:“你还瞒着我哩!自己都说出来了,看到他憔悴得不成样子呢!”

行素笑着向椅子上坐下来,瞟了玉佩一眼道:“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听到同学说他病了,我就觉得什么仇恨都没有了,非看他一下不可。”

玉佩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你去看了他,大概你去看他,他对你感情还算不错。”

行素笑道:“那自然,我好意去看他,他还能给我颜色看不成?不过你说他对我感情不错这句话,还谈不到,他梦里头还念着那位培大之花哩!”

玉佩道:“既是如此,你还去看他做什么?”

行素道:“人总是感情动物,他现时在病中,我只以同学的资格,可怜着他去看看,等到他的病好了,还是各干各的,管他心里念着谁呢?”

玉佩点着头,叹了一口气道:“嗳!天下的女子,都是痴心的哟!”

说着这话,昂着头,微微地摇着去了。

行素固然知道玉佩这话,是很沉痛的话,然而自己的心,已经让惜时那可怜而又可亲的样子,完全融化了,再要强硬着和他斗气,已觉是不可能。嗳!这也只好将曹孟德一句话反过来说:“宁可人负我罢!”

行素前两天是恨着惜时,没有心思念书,到了今天,却又为了惜时的病,以及他病里的态度,逗引着自己去挂念。也是没有心思念书,自己在家里徘徊了一天。

到了次日,一早去上学,一进学校门,就见米锦华打扮得像花蝴蝶子似的,随了几个男女同学一同出来,看她这种样子,决不挂念到黄惜时的病。惜时在医院里害病,口里还念着她,她还是这个样子,那么,玉佩说天下的女子,都是痴心的,这也不见得。惜时在医院里,今天少不得还要念上几多遍,又算是空劳眷念了。心里想着,这向里面走的两条大腿,不觉慢慢地迈不开步,以至于停止。心想:“昨天和他见面,话不曾说得痛快,就分开手了,今天我何不再去看看他?他昨天见我,已经是那样感激不可言喻了。今天又去看他,比那种置之不闻不问的人,总要好个十倍;他对我的态度,就应当更好了。”

想到了这里,她一点也不犹豫,马上转身向外走,坐了车子,一直就向医院里来,当她走到病室门外的时候,见房门是紧紧闭着的,究竟不过是朋友关系,不便推门便进,只得照着外国人的办法,在门上先敲了一阵,里面很随便地问了一声:“谁?”

行素答应了一个“我”字。里面道:“密斯米!请进来罢!”

行素手扶了门上的门钮,本来只一推,人就可以挤了进去,但是听了这句话,犹如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一样。一个女子被男子遗弃了,又去冒充情人,这女子的身份,岂不是完全丧失。想到了这,就呆住了,那门像千斤闸一般,哪里推得动!惜时听到有人敲门,不见进来,就问道:“密斯米!请进来呀!”

行素听到他战抖的声浪,知道他病体不见得好,再不进去,可就让他急了,只得将门推着侧了身子进去,一面微声答道:“是我,不是密斯米。”

惜时在**微微昂着头,向外一看,见是行素,很是难为情。点点头道:“劳驾!今天你又来了。我原不知道密斯米要来,因为她昨天托朋友带了一个口信给我,说她这时会来的。”

行素在床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将脚打着地板做声,脸上露出微笑,似乎是很自在的样子。问道:“这带口信的人是同学吗?”

惜时点点头,行素道:“也许你听错了!因为我由学校里出来的时候,还看到密斯米穿了很漂亮的衣服,和好几个同学出去玩哩!”

惜时道:“都是些什么人,密斯白认识吗?”

行素道:“我不认识,不过有女的也有男的。”

惜时听说,默默不做声了许久。

行素道:“不过你一定要她来看你的话,我可以和你传一个信。”

惜时依旧默默然,不曾说什么。行素道:“同学的感情既然不错,有了病来看看,也不要紧。”

惜时道:“要人家来看病,人家不来,多难为情,人家来了,求得来的,也没有什么意思,朋友还是老朋友好!密斯白!你说是不是?”

行素低了头不答复。停一停道:“大夫说了,请你少说话,我在这里静坐一会,不要说什么罢!”

惜时听说,望了她又点点头,他在这点头之间,眼珠很诚恳地望着行素,这里面有无限的思想在内:觉悟、懊悔、亲爱,都可以表示出来。行素心里想着,我并没有离间他和米锦华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既是他因此转心向着我,我自然是接受,但是米锦华决不能说是我有意挑拨的。心里如此想着,也没做声。

过了一会,大夫进来了,见行素很沉静地坐在这里,对她点点头微笑道:“这样就好,看病的人,都是如此,我们也不拒绝了。”

大夫看完了病,接着行素便要走。惜时道:“你若是没有事,就再坐一会儿!”

<!--PAGE10-->行素道:“事是有点,不过你要怕寂寞,我多坐一会儿,也不要紧。”

惜时道:“我谢谢你!”

将两手抱着拳,拱了一拱。行素见他这样地挽留,心中十分欢喜。原想站起身来要待走了,又坐下了。但是当她刚刚坐下去时,忽听得外面有人道:“黄惜时就是这间病室吗?”

接着,房门有人敲了两下,行素起身,将门向里一带,看见那个探病的人,却吃了一惊,这人是谁?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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