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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乾坤大挪移(1 / 2)

杨灿所居的院落已经彻底完工了。

东西两侧的新厢房黛瓦整齐,正房旁扩充出的耳房也收拾得利落。

青瓦被厚雪压得沉实,檐角垂下的冰棱如水晶帘般悬着,足有半尺长。

显然,这里已经有人居住,有了烟火气,檐下才有这样的冰棱。

之前杨灿刚回山时,他带回来的那些仆役丫鬟们,只能与长房的丫鬟仆役们挤住在长房的偏院里,连块完整的炕席都凑不齐。

如今他们各自有了宽松的住处,冬夜里烧着暖炕,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杨灿拢着一领狐裘,带着豹子头程大宽把自己的院子里里外外地巡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后宅正房后的那处假山池塘边。

环着池塘绕了半圈朱红色的回廊,廊内是池塘景观,廊外则连着书房、花厅等功能性建筑。

这些都是此间主人静养或者会客、休息的地方,仆妇丫鬟们自然不会在此居住。

只是这假山叠翠、小桥卧波的景致,现在还只是想象,因为季节的原因,如今这里光秃秃的。

秋天刚动工那会儿,整座凤凰山上还是草木葱茏的,待这里的亭榭沟渠都立住了形,寒风就卷着雪来了,活水没来得及引。

此刻皑皑白雪将亭台石径全都盖住了,显得单薄萧索了许多。

程大宽跟在杨灿身后,一身短打外只罩了一件粗布罩衫,没有半点畏寒的模样。

“大执事,等开春冰雪一化,咱们就能引活水进来了,到时候塘里栽上荷花,再放几尾鱼苗,这景致就活了。”

程大宽粗声说道,又指着桥下的池塘:“大执事你看,这小桥和渠壁的砖缝,都是用糯米汁混着石灰细细抹过的,等开春化了冻也耐得住,绝不会开裂。”

杨灿沿着小桥走到池心覆了雪的小岛上,半开玩笑地问道:“工匠的工钱都结清了吧?可别拖欠。要是叫人堵着院门讨债,我这脸可没地方搁。”

“大执事放心!”

程大宽也笑了:“李账房亲自盯着结算的,每人都摁了手印,一分一厘都没差。

规划设计的匠师们是头一拨,前期从天水请来的匠人是第二拨,都是现银结清。

最后收尾的匠人,都是从新归附的拔力部落挑出来的鲜卑汉子。

他们不要银钱,李账房按出力折算成粮食给的。

个个扛着米袋子笑咧了嘴,都说这个冬天不用饿肚子了,对大执事感恩戴德呢。”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小岛的假山旁。

杨灿往四下扫了一眼,环廊下空空荡荡的,连个身影都没有。

杨灿回头看了程大宽一眼,一猫腰,就钻进了假山腹内砌好的山洞。

程大宽对此丝毫不奇,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出。

程大宽也转身往四周瞥了瞥,将粗布罩袍脱下,往嶙峋的石角上一挂,只穿着一身短打,在假山旁稳稳地拉开了架势。

“喝!”

一声沉喝,豹子头吐气发声,当即施展开了拳脚。

他练的都是硬桥硬马的功夫,拳头带风,臂肘起落间“呼呼”作响,每一脚踏在雪地上,都震得雪沫飞溅。

那一身蛮力使开,当真如同一只蓄势扑食的豹子般威猛无俦。

假山洞内别有洞天,杨灿伸手将一块嶙峋的怪石往外一拉,便露出一个秘道入口。

石门下显然安了石轴,还细细地注了油,所以拉动时不仅容易,还半点声响都没有。

秘道洞壁上插着一根火把,杨灿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嗤”地一声点燃,橙红的火光立刻舔亮了幽暗的通道。

杨灿弯腰钻进去,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便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了。

洞外,程大宽的拳势愈发刚猛,拳脚带起的劲风卷着雪粒,在假山旁旋成一小团白雾。

他呼吸沉稳,每一次出拳都精准有力,但他的目光却不在拳锋之上,而是不时扫过庭院四处,如鹰隼一般警惕。

……

索缠枝的后宅里,这假山池塘的景致,可比杨灿院里那方小天地阔绰了不止一倍。

隆冬时节,池塘早已冻得瓷实,皑皑白雪覆盖在冰面之上,倒像是铺了层蓬松的素绒。

雪地里斜斜支棱着数十枝枯荷,茎秆发黑发脆,在料峭寒风中抖得簌簌作响。

池塘东侧临着一间雅致的青砖瓦房,窗棂糊着厚实的棉纸,隐约有细碎的说话声从里边飘出来。

这原是内宅的小书房,自打男主人于承业咽了气,笔墨纸砚便都蒙了尘,再没开过门。

如今这处距正房卧室不过数十步距离的书房,就成了杨灿选定的产房。

小青梅领着产婆柳氏和扶产女陶氏刚刚走进书房,三人都放轻了脚步,在屋里细细打量。

这书房本就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宽敞亮堂,几案配着圈椅,原是主人会见心腹的所在。

内外间的界线上,立着一架顶到屋顶的紫檀木书架,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古籍,间或摆着几件青铜小鼎、和古玩瓷瓶。

书架正中央挖成圆月形状,成了一道精巧的月洞门,连通着里间。

“这格局真是再好不过了。”

陶氏伸手抚过书架边缘,指尖触到温润的木棱,不由得赞叹出声。

她目光扫过架上的珍玩,说道:“产妇最忌受风,外间的窗、里间的牖,都得用厚布帘儿遮得严实了。

这书架也得挂层锦缎,正好挡了外人的视线,也省得冲撞了产妇。”

柳氏在一旁点头道:“锦缎就用绣了百子图的纹样,这样也算有个由头,挂在书架上也不显得突兀。”

“月洞门上也挂一幅同款的。”

小青梅往后退了两步,侧身打量着月洞门的高度:“不过帘子不用拖到地上,省得过犹不及。

帘子高可过膝就成,这样里间一旦有人走动,外边就能瞧见腿脚的动静,阀主派来的人也放心。”

柳氏和陶氏赶忙凑到她站的位置看了看,见从外间望去,过膝的帘子刚好能遮住大半身影,只留下方寸地面,确实妥当,便都颔首应了。

小青梅旋即引着二人进了里间。里间的书桌椅子早被搬空了,青砖地面显得格外空旷。

陶氏快步走到屋子中央,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产床就搁在这儿,采光好,又离火道近,最是合适。”

柳氏蹲下身,手掌贴在冰凉的青砖上摸了摸,眉头微蹙:“地面得铺厚羊绒垫子。

一来能隔寒保暖,二来我们来回走动时,脚步声也能压得轻些,最好是半点响动都没有。”

“冬日寒气重,四个屋角都得架上火盆。”

陶氏的目光扫过屋角:“每个火盆上都吊个热水壶,热水随用随有,添水换水也就不用丫鬟婆子频繁进出,省得带进风来。”

小青梅将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盘算着回头就去让绣房的绣娘赶制百子图锦帘,羊绒垫子和铜水壶也得立刻让人备齐。

就在这时,里间北墙那面刻着忍冬纹的木屏风,忽然毫无声息地向旁滑开。

那屏风本与墙面严丝合缝,木纹都对得整整齐齐,任谁也瞧不出竟是一道暗门。

这时暗门无声地滑开,错开一道容人通过的入口,杨灿的身影就从里边走了出来。

柳氏和陶氏冷不丁见墙里钻出个人,吓得齐齐“呀”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手都按在了心口上。

等她们看清是杨灿那张熟悉的脸,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

唯有小青梅面色如常,只是转头看向自己的男人,嘴角漾开一抹嫣然的浅笑,分明是早就知道他会从这儿钻出来的模样。

杨灿反手掩上暗门,抬手对着柳氏和陶氏虚按了两下,声音压得极低:“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内外,视线在月洞门和墙角火盆位置停留了片刻,随即加入了她们的商议。

“你们都看过了?我对内宅,最熟悉的就是这里。所以选产房时,最先想到了这儿,觉得此处做为产房再合适不过。”

“柳嫂子和陶姐姐也都满意。”

小青梅上前半步,挨着杨灿站定,将方才商议的棉帘、火盆、羊绒垫等事一一细说了一遍。

末了她又补充道,“只是人员上还有些说道,阀主那边定会派个婆子来盯着,索家也会遣人过来。”

杨灿指尖叩了叩身旁的书架,沉声道:“产房里的人得定好了:柳氏、陶氏,青梅,再加上我的心腹丫鬟胭脂。”

杨灿顿了顿,再算上两家派来的人:“如此一来,加上产妇便是七个人。”

“若算上肚子里的孩儿,便是八个了。”陶氏捂嘴轻笑,房间里的气氛因为这句玩笑话放松了些。

小青梅道:“这人就不少了,不管是谁再想加人也不能再加了。咱们要防的,就是阀主派来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最好打发,就让她守在外间。”

柳氏接口道,“说透了是为产妇避嫌,她若敢不依,反倒落人口实。”

“话虽如此,却不能存半分侥幸。”

杨灿谨慎地道:“我们必须把所有最坏的可能都考虑进去,如果她坚持守在内室呢?”

柳氏道:“除非她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早就料到我们要换人,否则不至于。”

陶氏道:“大执事说的也没错,不能抱着万一的想法,否则真遇到麻烦,可就真成了大麻烦。

大执事,到时候让索家派来的嬷嬷想办法把她拖在外间好了,除非她一来,就奔着得罪索家和少夫人去的,否则不至于有所坚持。”

“这是一着。”小青梅点点头:“此外我也在呢。实在不行,我就在外间制造一点事由,总能把她引出去片刻。”

“引出去不难,难的是引出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