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春燕蹲在储物间的矮柜前,指尖拂过半袋陈艾——叶片干得发脆,裹着去年深秋的药香,是她昨天从老街干货铺按斤称的,当时特意挑了叶片肥厚的,就为了煮布时能浸出更匀的肌理。
“还好剩得够。”
她松了口气,把陈艾抱到灶房,铝锅架在煤炉上,清水刚没过锅底,就撒进一把艾叶,火苗舔着锅底,很快有淡绿的水色漫开。
案板旁早已摆开了阵仗。李娟攥着张皱巴巴的布料清单,指尖在“雾中山成品x2”“竹影映水小样x1”上划来划去,声音发紧:“只剩两天,外商后天就来,咱们一步都错不得。”
小吴和阿梅攥着线轴站在旁,线轴上的青线绕得歪歪扭扭,小吴的指节都泛了白:“春燕姐,飞针我昨晚练到半夜,还是扎不准……”
陈默坐在对面的木凳上,速写本摊开在膝头,炭笔在纸上“沙沙”画着“竹影映水”的轮廓。他抬头时,目光刚好扫过灶房飘来的艾烟,顿了顿:“煮布时艾叶别放太多,不然布色太深,竹影的虚劲就显不出来了。”
春燕在灶房应了声,手搭在锅沿试了试温度,心里记着他的话——上次煮布太浓,绣出来的山影发闷,这次得控好火候。
院门外突然传来“叮铃”的车铃声,打断了作坊里的忙碌。是王叔,布行的老板,骑着辆半旧的自行车,后座驮着两捆素色棉布。“按你们上周订的细棉料,”他从车筐里掏出张硬纸单据,“你点点数,没问题就签字。”
春燕擦了擦手上的水走过去,蹲下来解开布捆的麻绳仔细检查——棉布的纹理细密,没起球,也没断纱,是之前约定好的规格。
她接过单据,笔尖在“收货人”处签上名字,字迹虽然长相一般却一笔一划显得格外认真。王叔接过单据叠好,塞进内袋,转身跨上自行车:“后续要布提前三天说,最近订单紧。””好。“春燕礼貌一笑,目送王叔离开。
春燕把棉布抱进作坊,见小吴还攥着线轴发呆,
“别慌,”春燕从抽屉里翻出两块废布角递过去,“先在这上面练,布角糙,扎错了不心疼。”她蹲下来,握着小吴的手调整针的角度,“针要轻,像扫过布纹似的,跟着这斜向走——你看,这布纹是艾草煮出来的,顺着它绣,线尾才飘得起来,像雾顺着山走。”
小吴试着扎了几针,针脚果然比之前稳了些,阿梅凑过来学,作坊里的“沙沙”声渐渐匀了。
陈默却对着画好的草图皱起了眉——他裁了块春燕刚煮好的青纹布,试着绣竹影,松针落下去,却总显得硬邦邦的,像冻住的树枝,没有“映在水里发虚”的软劲。他把布举起来对着马灯光看,布上的艾草肌理是横向的,可他绣的竹影是纵向的,像两条拧巴的线,完全没合上。
“怎么了?”春燕走过来时,见他把布放在一旁,指尖捏着炭笔转圈圈。她凑过去,目光落在布上,忽然指着肌理的方向:“你看这艾草煮出来的纹,是横向的,像水面的波纹。竹影要是顺着这波纹绣,而不是直着绣,会不会像映在水里的样子?”
!
陈默的眼睛亮了——他刚才只盯着竹影的形状,倒忘了布本身的“劲”。他起身往院角走,晾在竹竿上的青纹布还滴着水,艾草肌理在晨光里泛着淡绿,果然像铺开的水纹。
“对,就是这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