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中，谢清寒的意志像一把淬了寒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顾剑辰那狂热的构想。
她没有评价这个计划是好是坏。
她只是伸出手，从他掌心拿过那块仍在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水晶残骸。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残骸表面。
一串冰冷的，只有他们能“看”到的倒计时，在两人识海中同步浮现。
【300】
【299】
【298】
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像一记重鼓，敲在宇宙的脉搏上。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谢清寒的意志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
追踪信标一旦被彻底激活，引来的，将不再是K73一个狼狈的“清理者”。
而是一支装备精良，以“格式化宇宙”为日常工作的……“清理部队”。
顾剑辰靠在她怀里，一边贪婪地消化着脑中那些新得到的高维知识，一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去哪？”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抽干力气后的沙哑。
虚无之海浩瀚无垠，但对于那个“程序员文明”来说，任何一个新生的、有规律的、稳定的宇宙，都像是黑夜中的火炬。
藏不住。
“去一个……他们绝对不会仔细搜查，也最容易隐藏我们的地方。”
谢清寒的意志中，闪烁着一种冰冷的智慧。
她从K73那庞大的“遗产”中，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藏身之所。
她的仙道神识在虚无中铺开，构建出一幅庞大而混乱的星图。
星图的中心，是一片无法用任何规则去描述的，混沌的、扭曲的、不断生灭的区域。
“‘宇宙回收站’。”
谢清寒的意志，为那片区域打上了标注。
“或者说，‘宇宙坟场’。”
顾剑辰的眉毛挑了一下。
这个名字，让他来了点兴趣。
谢清寒没有停顿，她的意志化作冰冷的旁白，为他解说着那片禁忌之地。
那里，是无数个像他们之前所在的“73号宇宙”一样，被“清理者”格式化后，留下的世界残骸与数据垃圾的聚集地。
一个被“程序员文明”抛弃的，真正的垃圾场。
那片区域，没有任何稳定的法则。
到处都充满了混乱的、破碎的、毫无价值的“垃圾数据”。
以及，因格式化失败或数据冲突，而诞生的，没有智慧，只遵循混乱本能行动的……“逻辑怪物”。
对于那个追求绝对秩序和效率的“程序员文明”来说，那里是他们最不屑于踏足的肮脏角落。
他们只会定期派遣最低级的清理程序，进行大范围的、无差别的“垃圾焚烧”。
“危机四伏。”顾剑辰替她做了总结，嘴角却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听起来，的确是个好地方。”
“对我们来说，是完美的藏身之所。”谢清寒纠正他。
她的意志，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一幅幅画面强行注入他的脑海。
他们可以轻易地将自身伪装成一块无意义的“数据残渣”，或者一个不起眼的“逻辑漏洞”。
在那个巨大的垃圾堆里，他们才是最顶级的掠食者。
最关键的是……
“逻辑怪物。”顾剑辰“尝”到了这个词里蕴含的味道。
不是情绪。
而是一种纯粹的，由矛盾和悖论构成的，混乱的能量。
对他这个“情绪美食家”和“混沌乐子人”来说，那些怪物，简直是行走的，会自己送到嘴边的……“悖论之力”补充包！
他甚至能想象到，将那些由0和1构成的死板怪物，用最荒谬的悖论之力撑爆时，会是怎样一场盛大的烟花。
那股透支的虚弱感，似乎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兴奋冲淡了不少。
“好！”
顾剑辰的眼中，爆发出一种堪比恒星爆炸的，璀璨的光芒。
他猛地从谢清寒怀里直起身，透支的身体传来一阵抗议的剧痛，他却毫不在意。
“就去宇宙坟场！”
他反手握住谢清寒的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欠揍。
“师尊，我们去垃圾堆里……”
他的声音拖长，带着一种咏叹调般的戏剧感。
“捡垃圾，当破烂王！”
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混乱、挑战和机遇的目标，在他们面前展开。
谢清寒看着他重新燃起活力的样子，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但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反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她的意志，在这一刻，不再是冰冷的仙道至尊。
而是最纯粹的，偏执的，要将他牢牢攥在手心的疯子。
【警告！侦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
【先天剑体崩裂度：17%。】
【神魂透支度：81%。】
【建议立刻进入休眠状态，否则将造成不可逆转的道基损伤。】
脑海中，刚刚升级完毕的系统，发出了尽职尽责的警报。
顾剑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下一瞬，他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重新按回那个冰冷又滚烫的怀抱。
“别动。”
谢清寒的意志，像一条条由神金打造的锁链，将他死死地禁锢住。
她的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掌心贴在他的后心。
庞大、精纯、却又带着她独有霸道气息的仙道本源，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那不是在为他疗伤。
而是在用她的力量，强行覆盖、镇压、修补他体内那些因透支而暴走的法则。
这种感觉……
就像一个濒死的病人，被直接泡进了福尔马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