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的行宫前,两淮之地的盐官、盐商都聚在一处,整齐的列队迎接,一早起便盼着皇帝的车驾赶过来,前天晚上说是龙舟进了江苏的地界之后,皇上和皇后便微服私访的去了安庆府,若不是那徐如海出了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恐怕到现在也没人知道,皇上和皇后最先游历了安庆府。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千岁!”
因为两淮盐政的亏空,西北战事的捐输迟迟的缴不上来,再加上在安庆府遇到一个破皮诬赖,端木玦的心情遭到了极点,所以一看见两淮地区的官员就有一种削官查办的冲动。
“都平身吧!”端木玦板着脸下了马车,一见龙颜不悦,现任盐院大人卢丁佳不敢再多言语,只能说道:“皇上和皇后车马劳顿,先到这金陵行宫稍事休息!”
端木玦只望了一眼那行宫的牌匾,便扭头看着卢丁佳说道:“其他人现在前厅等着,你随朕到后院!”
当官的哪有不会察言观色的,所以端木玦一进去后便私下里小声地议论,慕容霓裳只听见说道:“皇上因为徐如海的事情龙颜大悦,怕是要彻查安庆府了!”
“本来这捐输就没有按时凑齐,这次安庆府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罗知府的官帽要不保了!”……
慕容霓裳听了几句闲言碎语便和瑞嬷嬷进了休息的内殿,慕容霓裳使了个眼色,瑞嬷嬷便将行宫内的下人们都屏退了下去,可在陌生的地方怕隔墙有耳,瑞嬷嬷便附耳说道:“娘娘,大人那边说了,若是娘娘不好出牌,就将该舍弃的棋子弃掉!”
慕容霓裳明白父亲是不想留着顾克久了,他闯了这么大的祸,恐怕父亲也不能再重用他,只是为了能让他守口如瓶的死,所以便想了一个迂回的计策,今天慕容霓裳问话沈若怡,得知沈若怡手中掌握着顾克久的罪证,如果能借助沈若怡的证词,将顾克久直接送上断头台,也不是一个好的手段。
“娘娘,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慕容霓裳调整着自己手上的义甲,思虑片刻的说道:“假账本已经被烧了,我们可以栽赃给顾克久了,到时候再将假账的副本拿出来,我们便可以脱身的干干净净,到时候沈若怡的能够出堂作证,顾克久便是铁定的死罪,我们再扶植罗康年成为两淮的督盐御史,依旧是棋赢一招!”
“娘娘果然是深谋远虑!”瑞嬷嬷可是了一下,问道:“娘娘似乎是忘记了一个人——郑婉秋!我们如何说服罗康年留在两淮做督盐御史,他可是做梦都像调回龙城与自己的老相好破镜重圆的?!”
慕容霓裳浅笑了一下,说道:“嬷嬷,本宫看你是老糊涂了,什么罗知府的老相好,本宫自己的自己有一位远房的表姑……名字好像就叫做郑婉秋,她的老家就是安庆府,在龙城旅居多年了,也该是回到家乡的时候了!”
将郑婉秋与自己拉扯上关系,这样罗康年为了郑婉秋也跑不了了,他们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她玉成了好事,那就也该沾一沾福气,认了那女人做表姑又如何。
“瑞嬷嬷,这几天哥哥可写家书回龙城了?”
瑞嬷嬷知道慕容霓裳步步为营不会轻易地提起任何事情,便思虑了一下说道:“大公子上次寄来家书之后就一直都没来信了!怕是西北的战事繁忙脱不开身!”
慕容霓裳看着瑞嬷嬷吩咐道:“写封信条给父亲,就说本宫思念兄长了,也该写一封家书送过去了!本宫听闻,左司马汪直骁勇善战,手持十万贴己的虎符屡次建立功业,兄长作为皇亲国戚应该有推举贤人的品行,为何还不联名启奏陛下,请求给威名赫赫的左司马汪直加封其它的称号?”
端木玦已经开始对汪氏一族起了疑心,汪淇执掌御史台,手下养着灵蛇卫这样的暗杀组织。汪家又向后宫里不停地赛人,一个太后不够,还有一个淑妃,没有儿子不可以,还要送进来一个年轻的诞下太子,如果边关拥兵的汪家人再得军心,恐怕端木玦就真的是坐不住了!十万兵将,手持虎符的左司马,她慕容霓裳就不相信,端木玦还真的能卧榻之侧容得他人鼾睡。
瑞嬷嬷一听慕容霓裳的计策,心中不禁暗暗地称赞,连忙写了一张绢条——‘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一句诗便能引起慕容宇的所有重视,是时候该用隔山打牛的办法除一除汪家的势力了,不管是前朝还是后院,汪家似乎盖过慕容家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
慕容霓裳不知道端木玦和卢丁佳谈论了些什么,卢丁佳是端木玦的心腹,所以所谈论的事情一定讳莫如深,慕容霓裳不会去打听,不然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定会惹来端木玦的反感。
“陛下,这行宫休整的的确舒适美观,连这茶都是陛下喜欢的狮口银芽!”慕容霓裳殷勤的奉上一杯温茶,端木玦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慕容霓裳坐过来,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慕容霓裳将杯中放了橄榄的狮口银芽喂了端木玦一口。
“冬妹,今天朕与卢大人密谈之时提起,那罪臣顾克久的话,朕到底是应该听还是不应该听呢?”
慕容霓裳倒是心中奇怪端木玦这是走了一步什么样的棋,为什么会将自己与卢丁佳密谈的事情告诉自己,难道他是在怀疑父亲在背后操作?难道他已经觉察到了顾克久在隐瞒撒谎,所以想看看父亲的态度,再决定顾克久的话是否的真实?
慕容霓裳看不出来其中的意图,所以她先不表态,决定再走几步,探一探端木玦的陷阱到底挖在了哪一出?“那六郎……想不想相信这个顾克久呢?”
好一个慕容冬妹,问的真是聪明,她居然懂得帝王之术,端木玦稍稍的一顿,答道:“冬妹,朕也在犹豫,相信他,可他是罪臣,或许有意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其他人身上,若是不相信,可他说的的确看上去可信!”
慕容霓裳听过后掩嘴轻笑了一下,答道:“皇上这下子可遇到难题了,臣妾想起母亲的两个婢女来!”
端木玦知道慕容霓裳从来不明言进谏,一贯通过成语的故事和小笑话来点醒他,免得落下后宫干政的把柄,便仔细的听她讲着,“小时候母亲有一只珠钗,是母亲陪嫁的物件儿,上面嵌着十六颗大小相同的小珍珠,一日母亲擦洗首饰的时候便发现,珠钗上少了一个珍珠,所以母亲断定,自己身边定是出了家贼,偷走了珍珠,便召来了自己两个贴身侍女,两人日常管理珠钗,偷东西的可能性最大。”
“然后呢?”端木玦着急地问道,他知道慕容将两淮的盐业比作了珍珠。
“母亲分开问询,首先逼问其中一个对自己不忠心的,用送官、撵出门来吓唬她,果然那丫鬟自己就招了,说是与另一个丫鬟一同拿了那珍珠,换了些银钱两人一同平分了!母亲自然不相信她的话,以为她是怕事栽赃陷害,便召来另一个私下里问询,结果那丫鬟仗着母亲日常里偏信她几分,就将过错都推给了另一个人身上,以证自己的清白。”
“最后,母亲几经查证,发现,那胆小怕事的说的是真话,因为她无所倚仗,而另一个这心存侥幸,所以臣妾看,宁愿相信那没诚信的,嘴里也兜不住话!”
慕容霓裳说的有道理,端木玦心下便想到,“顾克久为了活命,肯定有一说一,就如同当年的玉箫,为了保全自己便将所有的事情抖落出来,可是顾克久是慕容一族的人,难道慕容宇已经有把握给了顾克久永远不背叛他的好处?”
慕容霓裳看着端木玦黑漆漆的瞳孔,知道他心里正在思考着自己的话,沈若怡的存在已经转知给了顾克久,一提起这个女子,顾克久如临大敌,肯定顾克久有太多的把柄攥在这个女子的手中,此时他若是说了实话,不按照父亲的吩咐,恐怕端木玦也绝对不会留住他,现在,对于慕容霓裳来说,西北之地联名请奏的折子尽快的送过来才是真正压倒汪氏的最后一棵稻草。
……
慕容宇接到鸽子送来的书信之后,心中一片豁然,连忙写好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以中书省密函的名义,派了自己心腹将信送往西北。
皇帝微服私访安庆府碰到徐如海的事情已经传进了龙城,这次是汪家的一个劫,过往之时,汪淇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端木玦对他的忌惮很小,总觉得汪淇是拥护自己的,就算是政见不一,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汪直在西北拥兵十万,手持虎符,恐怕端木玦就再也放心不下了。
慕容宇提笔又写了一张绢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重新的绑回了鸽子腿上,他要询问郑婉秋如何安置,毕竟罗康年留在两淮才是对他们利益最大的决定,一个顾克久即将成为废弃的棋子,必须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再安置一个,而握在他们手里的这个女人就是操纵罗康年的最好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