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后数千兵马同时止步,静谧无声。
此刻,略显昏暗的主殿大门之中,传出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一个人影缓缓从殿中走出。
赫连觞看着那道自主殿幽暗处走出的人影,泛冷的目光杀意凌然。
自古以来的王位皆是鲜血淋漓,而赫连觞知道。
她便是自己登上皇位的那最后一抹殷红。
楚倾居高临下,石阶之上黑压压的尽是兵马,刀剑如林,触目惊心,而她只是看着赫连觞。
皇者之路,要用鲜血铺就,而他便是那最好的祭品。
石阶之上的女子,红色下裳在风中起伏不定,宛如惊鸿起舞,振翼而飞。两个的杀意,此刻已无需隐藏,随着冷风,张狂呼啸。
岁羽宫便在身后,楚倾已无退路。
而赫连觞自当年玄武门下的那一剑后,此生早已不能退。
两人心中皆知,这是最后一局。
决出江山,分出生死。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深知楚倾的恐怖之处,赫连觞右手一扬,果断下令,不给她任何机会。
“凉凰楚倾,捏造圣旨,谋乱后宫,罪不可赦,就地格杀。”
赫连觞一声令下,玄甲军早已利刃出鞘,却是丝毫未动。赫连觞轻轻转头,冷冷的看着一侧虽共同进军岁羽宫,却泾渭分明的御林军。
御林军统军知道赫连觞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御林军直属陛下,独立在天下兵马之外,此刻赫连觞竟要自己向他示忠,不由眉头紧皱。
不过他只是略微沉吟之后,便下令道:“拿下。”
御书房之局是他亲眼所见,楚倾假传圣旨,私自拟召也是证据确凿。御林军拱卫皇权,不能视而不见。
听闻主将下令,御林军兵马刀剑其出,踏上石阶朝向楚倾杀去。
凉凰公主毕竟只是西凉公主,在楚国的军人,自然不会有畏惧。
而楚倾只是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仿佛丝毫不在自己的生死。微微合上双眸,想着。
也许自己死在此处,才是最好的结果的,而活下去,只是煎熬着更多人。
就在玄甲军离楚倾只有十步之遥时,主殿之中又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传出,笼盖四野,“连听一个谋乱宫廷的女子几句辩解都不敢,二哥,你这般心虚吗?”
楚国汐公主手持刀从殿中迈出,容颜清冷如旧。单薄的身躯里蕴含着无尽怒火,支撑重伤之下摇摇欲坠的身躯,显得有几分狼狈。
只是这并不减汐公主的风采,反而让人心中生出怜惜之感。赫连汐不同楚倾,在楚国名望极盛,更是楚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御林军见到她,竟是无人敢前。
赫连汐一路走到楚倾身后,每进一步,御林军便退后一步,直到退到赫连觞身边。
一人一刀,便能逼退上千兵马。
在楚国,也唯有赫连汐一人。
楚倾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去的御林军,轻声道:“你来的太早了一些,把我当成弃子,这个大局,你反而更好掌控。”
赫连汐持刀警戒前方,闻言冰冷道:“因为我不想为你收尸。”
楚倾摇头轻叹,不在多言,心中悲凉想到。
也许,只能自己这样的人,才能为了最后的胜负,做到毁情弃爱。
看着后撤的御林军,赫连觞眼中闪过忿怒之色,只是被很好的隐藏在内心深处,“三妹,御书房之局胜负已分,你们阴谋败露,再行抵抗已是无用,不若束手就擒,也许念在兄妹情分上,我可以收下留情,给你……”
赫连觞话未说完,已被赫连汐打断道:“那你为何不对二姐收下留情。”
“留手……”想起御书房之内,那临死不退的决然一剑,赫连觞只感无比的可笑。
那一剑至他心脉刺入,剑意沿着奇经八脉游遍周天百骸,如万千利刃一寸寸在体内剥去他二十多年的修为。
这份痛苦,有谁知晓。
这份无奈,与谁诉说。
“明明是你们要挡在本太子前进的道路之上,却为何总要本太子留手,你不觉得可笑吗?”赫连觞愤怒出声,声音却渐渐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赫连汐。”
面对愤怒咆哮的螭龙,赫连汐却是毫无惧色,持刀向前,居高临下,凌然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说。今日之局,我不会留情,因为自大嫂小玥死后,你我早已无任何情谊可言。而太子你亦无须留手,因为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赫连觞道:“雪字营全军覆没,王城军也以溃散,章华台中剩余兵马尽数被北都卫阻在太和门之外。于内,你手中无可用兵,于外,你孤立无援。如此局面,胜负早已了然。”
“章华台中,只有一只兵马能挡玄甲军,而这只兵马……”赫连汐微微上前一步,立于石阶之末。让自己立于刀剑之前,更让脚下无数兵士看清自己。
“太子已为我带来。”
汐公主傲然身躯于冷风中飒爽依旧,只是更添孤寒。威严之声如狂风席卷,肆虐四野。明明已穷途末路,却宛如帝王临天下,竟令人生出膜拜之感。
“御林军统领王左仁何在。”
赫连汐不同楚倾,是楚国可策马皇宫,持刀上殿的天之娇女,王左仁不能不答,只得应道:“微臣在此。”
赫连汐左手拇指一推刀格,随即一道流光在空中划过,盛雪银刃已然出鞘。
不同主人的大战之后的伤痕累累,这把天下名刃在饱饮沙场鲜血之后,更显如雪琼光。
“御林军听令!”
没有任何辩解,没有任何劝说,更没有多余的唇舌之争,赫连汐只是长刀在握,一指前方。如她在征战南蛮时一般,以绝对而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
“拱卫圣驾,诛杀叛逆。”
声如刀剑厮杀,铿锵有力。
而手中长刀所向。
正是赫连觞……
穷途末路之中,女子一刀横握,令天下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