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宜坐在车上的时候想起了第一次进宫,也是被皇帝召进去的,但不是现在这个皇帝。那时候,还有姐姐陪着她。现在这回却是孤身一人了,赐恩伯有他没他都是一样。
馨宜就有点忐忑,不知道将会是什么等待着自己。
老太太早派人给越王府送了消息,也不知道现在姐姐知道了没有。
大概是因为赐恩伯急着面圣,所以车子行得很快,没多久就进了宫,馨宜在车上坐着颠簸得够呛,下车的时候腰背都是酸痛的。索性不用走太远的路,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两人。
馨宜跟着赐恩伯给御座上的皇帝行大礼,循规蹈矩地没有抬头直视九五之尊。
赐恩伯的声音语气都非常激动,在地上磕头之后迟迟不肯起来,长篇大套地跟皇帝说着自己的忠心,谢家的忠心,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他自己说得起劲,但是馨宜听着觉得都是大而空的套话,一点都没感受到诚意,想必皇帝应该也是这样吧。
不过对方倒是有耐性,一直等赐恩伯说得语无伦次了,才叫起。
馨宜正要起身,却见赐恩伯一个头又磕了下去,馨宜瞬间就意识到他要干啥,心里头打了一个激灵,但是在御前又不好贸然开口劝阻。
正着急呢,御前一个侍立的太监忽然走了过来,一把将赐恩伯从地上拽起。脸上笑笑地说:“伯爷请起。”
这才将赐恩伯第二次磕头给拦住。
馨宜感激地朝那太监一瞥,随即也跟着站起来。
“腿可疼?”
忽然听得前头问话,是皇帝的声音。
馨宜以为他问赐恩伯呢,低着头没吱声。
那太监说:“萧二小姐,陛下问您话呢。”
赐恩伯刚要磕头求恢复谢家爵位,被太监拽起,打岔打了过去,正琢磨着怎么重新开口,忽然意识到皇帝在问馨宜腿疼不疼,顿时转头朝馨宜低声呵斥。
“怎么不吭声,懂不懂礼数!陛下问你呢!还不快跪下赔罪!”
馨宜是个很随和的人,但这时候真想朝赐恩伯翻个大白眼。
忍耐住不去看他,馨宜控制好表情,微微抬眼迅速朝上头瞭了一下,随即立刻恢复低头,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陛下的话,臣女腿不疼。”
语气又乖顺又恭谨。
她今天打定了装乖的主意。
耳听得皇帝忽然笑了一声,说:“论亲族,你是越王爷的妻妹,也算是朕的长辈。”
这是什么话?
谁还能在皇帝面前充长辈啊?就算是越王爷本人也不可能,君臣关系大于一切,何况是馨宜这种半吊子亲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皇帝这话说得古怪,馨宜没忍住,又朝上看了一眼。
这次看得仔细些,目光在皇帝身上停顿了一两秒再落下。
皇帝没有穿龙袍,是一身玄青色的常服,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馨宜觉得他和以前当太子的时候大相径庭。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神情气质完全都不同了。
有一种很深沉的让人看不透的感觉,和之前那个在母后宫里头谈笑风生、还和越王抢糕点吃的太子殿下根本不是一个风格。
皇权真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