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董氏相处的这几日,临春就已经喜爱上了她的这个舅母,见她脸色黯淡,心里也未免难过。
不忍心董氏继续暗自神伤,便笑着岔开了话题,道:“舅母您看,这些瓜子花生的本就极干燥,今天的日头又正好,晒上一个时辰左右就能下锅炒了。只是买的有些多,靠我一个人怕是今日一日也炒不完,还得舅母帮忙。若是真能卖了钱,到时候依旧跟舅母分成。”
“别看这炒瓜子花生的,一斤也赚不了几个钱,可若真做成了,不光咱们家可以零卖,还可以卖到杂货铺啊茶楼里头去。薄利多销,到时候,就又是一笔大收入了。”
临春又安慰董氏,“没有一口气吃撑胖子的法子,可咱们只要不怕吃苦,慢慢来,总有一天都能心想事成。”
无论是赎回全哥还是买花样子,还是日后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临春相信自个,她越来越有自信,她们一定都会心想事成。
董氏听懂了临春的言下之意,心里一热眼圈都红了,低了头吸了吸鼻子,勉强忍了泪意才抬伸手摸了摸临春的头发。
“我的小姑子啊,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我的小临春,你怎么就这么贴心呢?可怜舅母只养了个儿子,真是打心眼里羡慕你娘呢。”
董氏的手虽然粗糙,可落在她头发上却是极为轻柔的,临春能感觉到董氏在这一刻的温柔和疼爱,笑弯了眼,“舅母,我也是您的贴心小棉袄啊。”
两个正倚在一块笑呢,就又听见一旁有人在说话:“董婶子,方才你们二位可是在说花样子?我倒是曾帮我母亲画过几个,若是董婶子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试着画几个。”
说话的人是温颂没错。
他方才在一旁教小虎子认字,考虑到小虎子才初初学认字,教完小虎子认了三个字,等他会读会写会念,便停了下来。
任由小虎子哀求,只说“贪多嚼不烂”,由小虎子自个练去了,刚歇下来就正好听见这头董氏和临春在说话。
本来妇人之间说说闲话,他也不愿偷听。
可不知怎的,这耳朵就跟变成了顺风耳一般,这董氏和临春之间的话语全被风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今天半日都在石家食摊上帮忙,亲眼见着这有荤有素的快餐一份才卖几个钱,偏那些来买的人还称赞说又实惠又好吃,他心中便有惊心动魄之感。
曾经在京中,几两银子一碗的燕窝粥都嫌它腻人,一勺不动随手便赏了下人。
从不曾把银子当成过银子,甚至自诩清高,朋友交际之时,若谁提了“银子”二字,还隐嫌此人俗气。
可如今,亲眼见着也亲自参与了,这农人如何辛苦赚钱,便是几文钱也十分珍爱,惊心动魄之下,他只觉汗颜。
究竟是谁俗了?谁又清高了?
农人们辛苦劳作赚来的银钱,这银钱上沾染的是滚烫的汗水,这样的银钱,又怎会沾惹一个“俗”字?
究竟是谁俗了?
温颂心中清明,是他的心俗了。
心中清明,眼前的迷障也渐渐淡去,温颂再看这世间,一切好似如从前一般,又像是与从前不一般了。
若是从前,女子间的闲事,他如何会插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