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站起来,揩了把眼泪,说都好,翘/起大拇指,“卢郎中医术高明,乡里的郎中都请遍了不见好转,卢郎中开了七贴药,吃了就见效。我走的时候,父亲拄着拐杖送我到门口呢。”
她口里念着,那就好。亲缘是她的短处,但凡看到身边人齐齐整整的,她就感同身受。她无根无脉的浮萍,撞了大运遇上了百里牧,替她周全安排的出处来路,想起来也是辛酸泪一大把往肚子里咽。
宋喜道:“这阵子您受累了,床里的褥子都暖过了,要不您歇会儿,一会儿用膳了喊您。您要是不想起身,就往床面上搭个小台子吃也成。”
晏晏揉了太阳穴,身子是乏累得很,这阵子小肚子常常抽搐,估摸着信期又近了。她如今身骄肉贵的,外人看她福泽如意,天下荣宠富贵大抵都到这份上了,应该没什么不足够了的。可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粗细呢,自己的情况自己门儿清,就是个短命鬼,信期就是催命符,来一趟少一趟,心有余悸怕得要命。
坐在自个儿的屋里,周身弥漫沁人心脾的淡香,到底也没这么难受,她起身道:“随我出去一趟,出阁都一个月了,该去看看娘家人了。”
好歹也是有来路的,即便是半道上出家的缘分,也要对得起赵松枝和夫人待她的情谊,有些人相处日子虽然短浅,可人是实心人,能说得上体己话,会惦记人,就值得你记挂回报一辈子。
她没多少日子可以浪费了,掰手指都能算得过来了,让宋喜备上厚礼,上了九王府的安车往胡同大院里去了。
赵府的院墙依旧,只不过门匾剥落了鲜焕的颜色,显得陈旧古板。
晏晏下了安车,宋喜上去叩门响了门环,老台门吱呀撵开,出来一张生面孔。打量了眼锦衣华服的人,一看就是贵妇人,他客气道:“姑娘您找谁?”
宋喜诧然问道:“这是赵府么?”
守门的大爷回道:“是赵府没错。原先东家是宫里的御医,前阵子致仕还乡去了,请我看院子的。您要是找御医瞧病,那就不凑巧了,估摸着不回来了,您只能另寻高明了。”
心头有点惘然,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百里牧安排的,但凡知道她身份内情的人,慢慢都要转移出京城。人心可以很坚韧,也可以很脆弱,受不起利益引诱,更受不起皮肉之苦。倒不如让赵松枝一户人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也省得东窗事发,牵害连坐无辜人。
她往回走,淡淡道:“走了也好。”
宋喜不明所以,“就这么走了,也不跟您说声。”
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掖住口,她算是知道究理的人,王妃人品学识百样好,只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那就是出身。